古巴的前世今生 34 – 眨了下眼

上篇《部署和发现》里面咱们说到,美国异常的军事调动让卡斯特罗有所警觉,苏联方面呢?

也是在这一天,苏军情报总局发现了美国异常的军事活动,克格勃探知到华盛顿正在发生大事,肯尼迪总统要在当晚对全国发表讲话,讲话要说什么,是不是跟古巴有关还不清楚。

这些消息让赫鲁晓夫同志警觉,他马上召集主席团成员开会。

赫鲁晓夫判断,肯尼迪一定是发现了苏联部署在古巴的导弹,本来即将大功告成。赫鲁晓夫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或许他一开始就应该公开地进行导弹的部署。

赫鲁晓夫同志的情绪感染了大家,让主席团的成员心情都沉重起来。马林诺夫斯基元帅宽慰大家说,美国不会马上采取行动,就算是派空降部队突击,也需要至少二十四小时准备,还有时间反应。

不过赫鲁晓夫态度悲观,说:“可能会以一场大战结束。”

如果美国动武的话,驻古巴的苏联军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反击措施呢?主席团认为,重中之重是尽量避免发生核战争。于是给驻古巴苏军总司令伊萨·亚历山德罗维奇·普利耶夫 (Плиты Алыксандры фырт Иссу) 大将下达的命令是,部队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未经最高领导人的明确授权,都不得动用核武器。

苏联领导人希望形势由他们来掌控。

1962年10 月 22 日晚上7点,美国总统肯尼迪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肯尼迪说:“本届政府正如所承诺的那样,对苏联在古巴岛上的军事部署保持着最密切的监控。在过去的一周里,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一系列进攻性导弹的基地现在正在建设……(建设)这些基地的目的无非是提供针对西半球的核打击能力。”

他说,每一枚中程导弹都能携带核弹头,射程达到1,000英里或者更远,“能够打到华盛顿特区、巴拿马运河、卡纳维拉尔角、墨西哥城或者美国东南部、中美洲还有加勒比地区的任何城市”。而中远程导弹“能够打到西半球大多数主要城市,最北可达加拿大的哈德逊湾,最南可达秘鲁的利马”。

肯尼迪说,古巴“位于一个众所周知与美国有着特殊历史关系的地区”,部署导弹是“故意挑衅和不公正地改变现状,这是我国不能接受的”。

肯尼迪宣布将对古巴实施隔离:“从任何国家或者港口前往古巴的船只,如果发现载有进攻性武器,都将被遣返。”

他还要求联合国安理会考虑美国的提议,呼吁“迅速拆除并撤出在古巴所有的进攻性武器”,拆除和撤出的过程要在“联合国观察员的监督下”进行。

讲话中肯尼迪还不忘煽风点火,呼吁所谓“被挟持的古巴人民”,说他“深感悲愤地看到你们的民族主义革命被背叛,你们的祖国落入外国的统治。现在你们的领导人不再是受古巴理想鞭策的古巴领导人,他们是国际阴谋的傀儡和代理人。”

1962年10月23日,肯尼迪总统签署《禁止向古巴运送进攻性武器宣言》。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照片由塞西尔·斯托顿拍摄,现藏于波士顿约翰·F·肯尼迪总统图书馆暨博物馆。

在美国总统讲话的同时,五角大楼命令美军进入三级戒备状态,战斗机开始分散部署,核武器待命。而主要执行核打击任务的战略空军进入二级戒备,每八架轰炸机中至少一架在空中待命,确保即便苏联发动突然袭击,也有飞机可以反击。

当然为防止意外,美国总统下达了特别的命令,防止从意大利或土耳其意外地射出中短程导弹,这时候美国的核导弹还没有防止未经授权发射的电子控制装置。

此外,美国还要求北约欧洲盟国也把他们的部队置于高度戒备状态,但是美国的欧洲盟友不以为然,说苏联在古巴部署个导弹你们就炸了窝了,我们一直就在苏联中短程导弹的威胁之下,这么多年我们说什么了?

加拿大也是迟迟没有按照美国的要求,命令部队进入戒备状态,这跟时任加拿大总理的迪芬贝克有关。迪芬贝克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经过选举,屡败屡战才当上的总理,对于差不多是以坐着火箭的速度当上总统的肯尼迪,怎么瞅都不顺眼,也可以理解,这咱们在《加拿大历史》系列中的《古巴导弹危机》一篇里有所叙述。

当然,最终加拿大还是跟上了美国的步伐。

应美国要求,美洲国家组织于10月23日星期二上午在华盛顿举行会议,以20票对0票、3票弃权通过一项决议,不仅支持封锁,还支持采取进一步的必要行动,以确保古巴的导弹不会威胁到西半球。到底啥算是进一步的“必要行动”也没有说明,总之是对美国采取任何行动都开了绿灯。

联合国安理会当天下午也举行了特别会议,会上美国驻联合国代表阿德莱·史蒂文森 (Adlai Ewing Stevenson II) 谴责了苏联的行为,把古巴描述为“统治世界的共产主义事业的帮凶”。

苏联方面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连苏联驻联合国代表瓦莱里安·佐林 (Валериáн Алексáндрович Зóрин) 都不知道部署导弹一事,当即驳斥了苏联在古巴部署有导弹的说法。

美国驻联合国代表阿德莱·史蒂文森向联合国安理会展示U-2拍摄的导弹的照片

结果两天后美国代表拿出了证据,让佐林同志闹了个尴尬。

其实不光佐林同志不知道,苏联驻美国大使多勃雷宁 (Анато́лий Фёдорович Добры́нин) 也被蒙在鼓里。几十年后说到这件事,多勃雷宁跟葛罗米柯抱怨说事先也没有跟他说,葛罗米柯说:“我没有告诉你导弹的事吗?哦……那一定是因为事情重大,是天大的秘密!”

10月22日,菲德尔·卡斯特罗也针对美国对古巴的政策发表广播和电视讲话(图片来自Keystone-France/Gamma-Keystone via Getty Images)

10 月 22 日晚上,卡斯特罗也在电视上发表了针锋相对的讲话,比肯尼迪讲的还要长。

他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是自革命胜利以来美国针对古巴所推行的政策的顶峰。和肯尼迪一样,他也深入探讨历史,用他的方式诠释了“特殊的历史关系”,说当年“我们的进步、我们的独立和我们的主权”,都被“洋基政府的政策残害”。

他说美国人尝试了各种方式:外交压力、经济侵略和“危地马拉式的入侵”,现在他们又开始了新的冒险,“试图阻止我们在苏联阵营的帮助下武装自己”。

卡斯特罗说,作为一个主权国家,古巴有权“获得我们防御所需要的武器,我们会采取我们认为必要的措施来保卫自己,这就是我们所做的。”

他说,现在让古巴解除武装就是要古巴放弃主权,想让古巴放弃主权,“除非把我们从地球上抹去”。

卡斯特罗拒绝了肯尼迪提到的所谓联合国的核查,说联合国在中非的刚果搞死了卢蒙巴,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他说:“我们拒绝任何检查,古巴不是刚果!”

虽然剑拔弩张,但是普通古巴人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肯尼迪对“被挟持的古巴人民”的呼吁,也没有得到古巴人民的相应。相反,大多数古巴人在危机时刻选择支持他们的政府,就像他们面对猪湾入侵那样。

苏联方面,10月23日塔斯社发表声明,说苏联舰艇接到命令,如果美国军舰胆敢发起攻击,就坚决回击。

对于肯尼迪的讲话,赫鲁晓夫没有正面回复。不过在会见访问苏联的美国西屋电气公司总裁的时候,他说把苏联部署在古巴的导弹看作是进攻性武器是错误的。他打了个比方,说:“如果我像这样用手枪指着你,是为了攻击你,那手枪就是进攻性武器。但如果我的目的是威慑你不敢跟我动枪,那它就是防御性的,不是吗?”

如果美国真的想弄清楚古巴到底有什么苏联武器,那就尽管入侵古巴好了,他说:但是,美国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在第一天内就会消失”。

侦察显示,苏联R-12 和 R-14 导弹的发射场还在加紧施工。

美国海军的封锁于10月24日星期三上午10点才正式开始, 执行委员会会议上气氛紧张,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第一艘接近封锁线的是一艘油轮,怎么办?拦下来还是放过去?大家都等着肯尼迪拍板做决定。

肯尼迪命令放它过去。

接着是一艘东德的客轮,仍然放行,肯尼迪希望给赫鲁晓夫多一些时间做反应:“我不想把他逼到墙角。”

正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收到前方的报告,说接近封锁线的苏联船只,一共20艘,都停了下来,有的甚至开始掉头返回,美国人一下子松下一口气来,看来苏联人胆儿也虚呀。按照美国国务卿迪恩·腊斯克迪安·腊斯克(Dean Rusk) 的话说就是:“我们目光对视,我觉得对方只是眨了下眼。”

掉头返回的船中有四艘是运载着 R-14 导弹的船。

亚历山大罗夫斯克号溜了过去,由于预计要停靠的马里尔港 (Puerto del Mariel) 被美国人盯得很紧,苏联方面命令它改到拉伊莎贝拉 (La Isabela)。这艘船运载着核弹头,但是伊莎贝拉港没有卸载和储存核武器的设施,弹头只好留在了船上。

美苏之间的紧张对峙有所缓和,这时候该联合国出面斡旋了。联合国代理秘书长吴丹提出双方都先停下来,苏联暂停往古巴运送武器,美国暂停封锁,最好苏联把在古巴军事设施的建设也停下来。

美苏双方接受了联合国的斡旋了吗?请看下篇《节外生枝》。

全部请见:

古巴的前世今生 01 – 发现天堂                       古巴的前世今生 02 – 殖民地

古巴的前世今生 03 – 新世界的钥匙                古巴的前世今生 04 – 英国人来了

古巴的前世今生 05 – 革命年代                       古巴的前世今生 06 – 王国的明珠

古巴的前世今生 07 – 门罗主义                       古巴的前世今生 08 – 美国内战

古巴的前世今生 09 – 十年战争                        古巴的前世今生 10 – 巴拉瓜抗争

古巴的前世今生 11 – 何塞·马蒂                       古巴的前世今生 12 – 独立战争

古巴的前世今生 13 – 美西战争                       古巴的前世今生 14 – 普拉特修正案

古巴的前世今生 15 – 搬石头砸脚                     古巴的前世今生 16 – 兄弟相残

古巴的前世今生 17 – 肥牛时代                        古巴的前世今生 18 – 热带墨索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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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的前世今生 31 – 猪湾入侵                        古巴的前世今生 32 – 阿纳德尔行动

古巴的前世今生 33 – 部署和发现                    古巴的前世今生 34 – 眨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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