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往事 09 – 科尔尼洛夫事件

上篇《七月危机》里面咱们说到,为了夯实临时政府的执政基础,克伦斯基决定8月份在莫斯科召开“全俄会议”,会议于8月13日在莫斯科大剧院召开,布尔什维克号召进行罢工予以抵制。

克伦斯基自然是会上的风云人物,但是还有一个人风头跟他不相上下,这个人就是科尔尼洛夫,7月19日被克伦斯基任命为俄罗斯陆军新的总司令。

科尔尼洛夫的祖先是“西伯利亚哥萨克”,出身卑微,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全凭自己的实干才来到军队的最高层,在军中深孚众望。

六月攻势失败让主张进攻的布鲁西洛夫声望受损,他同情革命的态度也让一众前沙皇将军看不顺眼,此时主张强硬的科尔尼洛夫被俄罗斯爱国者视为拯救祖国的希望,一出现在莫斯科会议上便大受欢迎。

好在科尔尼洛夫是个大老粗,演讲水平比不上律师出身的克伦斯基,但是这也足以让克伦斯基相当地不爽,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列宁同志跑路,俄罗斯逐渐恢复了秩序,德国人那边坐不住了。说好了让列宁同志去完成他的任务,现在看起来计划要落空,德国最高统帅部觉得不能不有所行动。

俄历8月18日,德军在东线重新发起进攻,猛烈的炮火给俄军造成毁灭性打击。8月19日上午在持续炮火的掩护下,德国人架起浮桥划着小船强渡西德维纳河(Западная Двина)。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有将近三个完整的师渡过了西德维纳河。

夜幕降临的时候,德国第8集团军在西德维纳河以东占领了一个安全的滩头阵地,打开了通往里加的大门。俄罗斯第12集团军不得不放弃里加向东后撤50公里,德国人现在距离俄罗斯首都也只有50公里了。

德军行进在里加街头

德国人很有可能利用里加优良的港口设施,从芬兰湾动用海军对彼得格勒展开行动,守卫彼得格勒大门喀琅施塔得的是刚刚参与布尔什维克暴动的革命军人,临时政府并没有认真整肃他们。

大量难民和逃兵涌入彼得格勒,加剧了俄罗斯首都的混乱,然而新任总司令科尔尼洛夫将军却依然认为德军不是眼下最严重的威胁,更严重的威胁还是布尔什维克的暴动。他说要“绞死列宁为首的精德分子和间谍,解散苏维埃”,派可靠的部队来守卫彼得格勒。

这一下子让克伦斯基警觉起来:这个科尔尼洛夫要干什么?莫非拯救俄罗斯的“拿破仑”不是我克伦斯基而是他科尔尼洛夫?

像克伦斯基这样的二月革命人士, 脑子里都是法国大革命的剧本,对前沙皇的“反动”将军们最是放心不下。

8月2日克伦斯基派代理战争部长,社会革命党人鲍里斯·萨文科夫(Бори́с Ви́кторович Са́винков)前往最高统帅部去摸科尔尼洛夫的底。萨文科夫见到科尔尼洛夫,先跟科尔尼洛夫从军队的改革谈起。

科尔尼洛夫和萨文科夫

科尔尼洛夫恨透了搞乱军队的所谓士兵委员会苏维埃,还有政委,情绪激动地跟萨文科夫说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取缔了。还说临时政府实在是太软弱,这样搞下去国家迟早要完蛋,总理太让人失望。

发了一通牢骚后,科尔尼洛夫表示还是会服从克伦斯基的领导。

萨文科夫安抚了科尔尼洛夫,说政府会听取他的意见。

最高统帅部要搞政变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8月22日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利沃夫(Владимир Николаевич Львов)跟克伦斯基说,他愿意去见一下科尔尼洛夫,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8月24日晚上利沃夫到达莫吉廖夫,见到了科尔尼洛夫。

科尔尼洛夫发现这位利沃夫也同样痛恨布尔什维克,俩人一拍即合。科尔尼洛夫说布尔什维克计划“推翻政府,让自己取而代之,马上单独缔结和平”,“为了瓦解部队士气,还要把波罗的海舰队交给德国人。”

利沃夫说克伦斯基也觉得布尔什维克是个很大的威胁,为此克伦斯基认为需要统一集中领导甚至是独裁。谈得兴起的利沃夫说可以考虑三个方案:一是由克伦斯基组织新政府独裁;二是克伦斯基和你,再加上几个人组成一个小集团,统一领导;三是请你科尔尼洛夫领导一个军政府来独裁。

科尔尼洛夫以为利沃夫说的三个方案都是克伦斯基的意思,说早该这样了,不行的话就由我来,让军人领导国家。在彼得格勒实施戒严,请克伦斯基担任司法部长负责内政,等到立宪会议召开后,再把权力交给立宪会议。

另外,科尔尼洛夫还贴心地说,彼得格勒到处都是布尔什维克太不安全了,请克伦斯基和政府部长们来我的总部,我来保护他们。

利沃夫回去给克伦斯基一汇报,克伦斯基说啥?他要独裁?尼科尔洛夫这是要造反哪!说要保护我们?不就是想把我们扣在他的地盘上,任由他来摆布吗?

不过克伦斯基倒也没有马上发作,这些都是利沃夫给他讲的,他要跟科尔尼洛夫再对质一下。于是克伦斯基让利沃夫约科尔尼洛夫在电报上“交谈”,时间定于晚上八点。

到了晚上八点利沃夫不见了人影,他去吃晚饭一直没有回来。让科尔尼洛夫等了半个小时后,克伦斯基决定不等了,假装利沃夫的口气给科尔尼洛夫发了电报,问科尔尼洛夫:“要不要按照你要我私下里给克伦斯基说的那样,采取行动?他现在有些迟疑,不太相信我。”

这问题问得含含糊糊,科尔尼洛夫也不知道对面是克伦斯基,说没错儿,就像说的那样,克伦斯基“应该来莫吉廖夫”。

克伦斯基一听证据确凿啊,科尔尼洛夫打算在最高统帅部把我们都抓起来搞政变!克伦斯基不能等了,连夜召开紧急内阁会议商讨对策。

萨文科夫听了克伦斯基介绍的情况,说不会吧?你一定是误会了,他不会是那个意思。

克伦斯基说怎么不会?证据确凿,“我不会让他们搞政变!”随即克伦斯基要求内阁授予他独裁的权力,内阁集体辞职,让克伦斯基集权力于一身。

成为独裁者的克伦斯基激动得睡不着觉,凌晨4点回到冬宫的卧室里哼唱了半宿的咏叹调。8月27日一早7点钟,克伦斯基就给俄军最高统帅部发电报,解除科尔尼洛夫的指挥权,要他马上来彼得格勒。随后克伦斯基通电全国,宣布科尔尼洛夫企图推翻政府。

科尔尼洛夫看到电报后懵了,这从何谈起啊?他随即回复了通电,说不是你克伦斯基派利沃夫代表你,来找我商量的吗?

“我,科尔尼洛夫将军,一个哥萨克农民的儿子,向所有人宣布,除了维护一个伟大的俄罗斯,我对自己一无所求,我发誓要用胜利来带领人民,把敌人交给制宪会议。”

科尔尼洛夫想克伦斯基一定是在布尔什维克的威逼下发出的这份电报,只有全体内阁成员才有资格罢免总司令,这份电报署名只有克伦斯基,没错儿,克伦斯基一定是被挟持了。

科尔尼洛夫马上下令把最高统帅部里的社会革命党政委抓起来,命克雷莫夫(Александр Михайлович Крымов)率领四个哥萨克团去彼得格勒保卫临时政府平定叛乱。

“俄罗斯人民!我们伟大的祖国正在走向灭亡。……我,科尔尼洛夫将军宣布,在苏维埃中占多数的布尔什维克的压力下,临时政府完全按照德国总参谋部的计划行事,正在毁掉军队,正在破坏国家的根基。”

一看事情要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萨文科夫赶紧找了条能联系上科尔尼洛夫的电报线路,要他把克雷莫夫招回去,盛怒之下的科尔尼洛夫哪里听得进去。

看到科尔尼洛夫的回电,克伦斯基可能也意识到是误会了。不过事已至此,克伦斯基不能打自己的脸。再说了,无论如何,你从前线调兵回彼得格勒这一行动本身就是叛乱!一山不容二虎,俄罗斯不能有两个“拿破仑”!虽说前一段时间,他也要求从前线抽调可靠的部队驻防彼得格勒。

8月31日奉命“保卫临时政府”的克雷莫夫率兵来到彼得格勒城外,他命令部队停下先不要进城。这时候他要保卫的临时政府的命令来了,总理克伦斯基命令解除他的指挥权送交军事法庭,手下的兵也受了布尔什维克的鼓动不愿意前进。克里莫夫发现自己反倒成了叛乱分子,压力之下开枪自杀了。

科尔尼洛夫还想继续调部队前往彼得格勒,但是铁路工人在苏维埃的鼓动下,坚决不给科尔尼洛夫运兵。看到工人也起来反对自己,科尔尼洛夫放弃了“政变”的企图。

老将军阿列克谢耶夫发电报给科尔尼洛夫,问怎么回事儿?科尔尼洛夫一五一十跟阿列克谢耶夫讲了,阿列克谢耶夫说我来处理吧。9月1日阿列克谢耶夫来到莫吉廖夫俄军总司令部,科尔尼洛夫交出指挥权和他的手下一起束手就擒,“叛乱”平息。

拿下“叛乱分子”科尔尼洛夫,谁来接总司令一职呢?克伦斯基想到北方方面军指挥官克伦博夫斯基(Владислав Наполеонович Клембовский),不过克伦博夫斯基回绝了,说我政治不过硬不敢趟这个浑水。

克伦斯基又找到科尔尼洛夫的参谋长卢科姆斯基(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Лукомский),卢科姆斯基就没那么客气了,说谁愿意干谁干,爷不伺候。

此时俄罗斯还在战争之中,军队没有总司令怎么行?无奈之下克伦斯基只好下达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命令,大概的意思是,尽管科尔尼洛夫犯有叛国罪,但是在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他之前,他的命令依然必须遵守。

最后还是爱国老将军阿列克谢耶夫出面收拾烂摊子,重新出山,把总司令的担子先担起来。

如果不是后来产生了严重的后果,这一出“政变”的闹剧让大家笑笑也就算了,但是克伦斯基的另一个动作,对他和涉及“科尔尼洛夫政变”事件的所有人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这又是怎样一番操作呢?请看下篇《决定性的时刻》

全部请见:

苏联往事 01 – 沙皇俄国                              苏联往事 02 – 第一次革命

苏联往事 03 – 大战的考验                          苏联往事 04 – 二月革

苏联往事 05 – 临时政府                              苏联往事 06 – 四月提纲

苏联往事 07 – 和平、面包和土地                苏联往事 08 – 七月危机

苏联往事 09 – 科尔尼洛夫事件                   苏联往事 10 – 决定性的时刻

苏联往事 11 – 十月革命                              苏联往事 12 – 巩固政权

苏联往事 13 – 停火                                     苏联往事 14 – 不战不和

苏联往事 15 – 布列斯特和平                      苏联往事 16 – 捷克军团

苏联往事 17 – 镇压反革命                          苏联往事 18 – 立宪议会委员会

苏联往事 19 – 高尔察克                              苏联往事 20 – 邓尼金

苏联往事 21 – 内战胜利                              苏联往事 22 – 战时共产主义

苏联往事 23 – 共产国际                              苏联往事 24 – 喀琅施塔得起义

苏联往事 25 – 大饥荒                                 苏联往事 26 – 精神上的鸦片

苏联往事 27 – 新经济政策                          苏联往事 28 – 列宁的继承人

苏联往事 29 – 列宁遗嘱                              苏联往事 30 – 列宁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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