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和平、面包和土地》里面咱们说到,新任俄军总司令布鲁西洛夫希望发起一场攻势,正中克伦斯基的下怀。经过精心准备,俄军的“六月攻势”(Июньское наступление)或者叫“克伦斯基攻势”(наступление Керенского),于俄历1917年6月16日公历6月29日打响了。
布鲁西洛夫赖以成名的战绩是面对奥匈帝国取得的,这次打算照方抓药,继续拿软柿子奥匈帝国开刀。俄罗斯西南方面军向奥匈帝国的阵地发起进攻,迅速取得了突破。6月18日克伦斯基骄傲地宣布:“今天是革命的伟大胜利,俄国革命军队正以极大的热情继续进攻” 。
然而克伦斯基宣布胜利早了点儿,面对敌人的顽强抵抗还有战场上的伤亡,一些俄罗斯部队开始动摇,部队中的苏维埃发挥了作用。当兵的充分发扬民主,聚在一起讨论要不要执行下达的命令,显而易见不参加战斗更容易获得多数人的赞同。于是尽管在人员和装备上俄军有着明显的优势,但在各条战线上俄军的进攻势头迅速减弱,列宁同志让军队变红的努力取得了成果。
到了俄历7月2日也就是公历的7月15日,俄罗斯的攻势彻底终止。俄军前进40到60公里,歼灭俘虏了大量的奥军和德军。相比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俄罗斯军队参加的其它战役,这次攻势的损失很小,然而损失的主要是能战斗的部队。
随着德军投入反攻,战场形势逆转,一些俄军部队成建制放弃阵地不再进行“帝国主义战争”,当兵的跑到战线后方去打土豪抢浮财,气得反动将军第8集团军司令拉夫尔·格奥尔基耶维奇·科尔尼洛夫(Лавр Гео́ргиевич Корни́лов)组织督战队镇压。他还下令禁止在前线集会,对擅自放弃阵地不执行命令的“叛国和革命”行为,就地执行战场纪律。
科尔尼洛夫甚至呼吁停止进攻,把精力用于粉碎国内的“政治颠覆分子”,攘外之前先消灭捣乱的布尔什维克再说。
好在由于后勤问题,德奥军队收复了战争爆发后被俄军占领的奥匈帝国领土后,停了下来。
这一场攻势俄军先胜后败,不但把夺取的阵地全部丢掉,还把开战以来占领的奥匈帝国领土,也吐了回去。让克伦斯基企图通过打一个胜仗来证明革命军队战斗力更强的想法,化为泡影。
而就在这前前后后,俄罗斯的首都彼得格勒又出事儿了,事情还要往前说一说。
自打二月革命以来,俄罗斯首都彼得格勒的各种示威游行几乎就没有停止过,这中间当然有布尔什维克的功劳,但是临时政府也确实拿不出有效政策来应对“和平、面包和土地”的问题,人民的不满是有理由的。
5月份开始,俄罗斯的军事情报部门就一直在收集列宁与德国特工之间联系的证据,到了6月份,当局觉得拿到了足够的材料,可以收网了,计划在7月7日采取行动,抓捕28位布尔什维克领袖。
布尔什维克在彼得格勒的眼线到处都是,列宁同志得到消息毫不意外,6月29日列宁等同志就躲到了芬兰乡下,这事儿也让布尔什维克的同志警觉起来。
差不多同一时间,也就是六月攻势激战正酣的时候,临时政府想把驻扎在彼得格勒的第一机枪团的一部分调上前线。这个团说是团,却有11,340人,几乎跟一个师规模一样大。
彼得格勒是布尔什维克的根据地,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受布尔什维克思想影响最深,也最不愿意参加“帝国主义的战争”,他们想留在首都“保卫革命成果”。
或许临时政府要派这支部队上前线,就是希望把他们在战场上消耗掉,第一机枪团的官兵也是这样想的,人心开始浮动。
7月2日晚上布尔什维克邀请第一机枪团到人民之家参加音乐会,实际上是开会,当然会后也的确有音乐会。
此时列宁、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柯伦泰等一众布尔什维克领导人都躲在外面,孟什维克托洛茨基再一次来到前台。托洛茨基从国外回来以后,就转而支持列宁同志了。
会上托洛茨基发表激情演讲,号召大家起来推翻反动的临时政府,把权力交给苏维埃。听了演讲的士兵们回到营房里兴奋得睡不着觉,决定第二天就开始行动,波罗的海舰队的革命水手也从喀琅施塔得赶来支援。
起义人群前往临时政府所在的陶里达宫,举着布尔什维克的标语牌,上面写着“打倒临时政府”、“打倒资本家部长”、“打倒战争”、“打倒资产阶级”,要把权力交给苏维埃。
革命士兵揪住苏维埃领导人要把权力交给他们,苏维埃领导人懵了: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是应该只起到监督的作用吗?我们可不愿意跟你们这伙暴民搅在一起……
一些人想起来去抓克伦斯基,结果扑了个空,克伦斯基坐着火车一个小时前就逃跑了。
7月4日列宁同志也回了来,说他“很高兴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口号正在“转化为现实”。或许列宁同志认为革命的时机尚未成熟,没有直接领导起义。
起义没有统一的指挥,把控着苏维埃的社会革命党和孟什维克又不愿意接手政权,士兵和革命水手没有了方向。随着忠于临时政府的部队从前线回来镇压,起义部队作鸟兽散,列宁同志再次跑路。
临时政府从布尔什维克总部起获大量“叛国”证据,有煽动颠覆的文件,还有六挺机枪。4月份花了250,000卢布买的《真理报》印刷机,也被砸了,加米涅夫等同志还有列宁同志的妻子克鲁普斯卡娅,都被逮捕。
7月6日,临时政府在缺席的情况下,指控11位布尔什维克领导人犯有“叛国和组织武装暴动”的罪行。虽然托洛茨基跳的最凶,因为他是孟什维克,一开始被指控的人里面并没有他,托革命家认为这是对他的极大侮辱。
列宁同志谴责对他的叛国指控是“对政敌的卑鄙诽谤”,但他并没有幼稚到站到资产阶级的法庭上去跟他们对质,虽然同志们很希望他那样做,尤其是加米涅夫同志。同志们认为跑路这种行为,很容易让工人群众怀疑他有什么问题需要隐瞒,他们希望列宁同志利用出庭的机会,驳斥叛国罪的指控,并谴责临时政府当局。
社会主义者在被告席上进行革命宣传的传统由来已久,1906年托洛茨基就非常出色地在沙皇的法庭上宣传了革命,列宁同志自己的哥哥也在1887年这样做了。但列宁同志认为他不能成为革命烈士,他的生命对革命来说太重要了。
列宁同志在离开俄罗斯首都之前,把著作《国家与革命》的手稿交给了加米涅夫同志,指示加米涅夫同志如果他遇到不幸,就把这本书出版。
此时列宁同志一定觉得布尔什维克的事业已经就此结束了。
看起来列宁同志是对的,布尔什维克还远未成为占主导地位的革命政党。而尽管临时政府自打成立以来,各种抗议示威游行就不停地在彼得格勒上演,但是临时政府的根基仍在,依然有足够的力量来镇压武装起义。
布尔什维克起义被镇压后,一股爱国主义的浪潮席卷彼得格勒。克伦斯基下令,对不服从军令的士兵“按叛徒处理”,禁止在前线发行布尔什维克的各种“真理报”。
好在临时政府没有对布尔什维克进行公开审判,没有让布尔什维克“叛国”的名声传遍全国,这对列宁同志和他的党是一个大幸,另一个大幸是临时政府自身产生了裂痕。
7月5日的时候,司法部长帕维尔·佩雷韦泽夫(Павел Николаевич Переверзев)就德国与布尔什维克的关系,给媒体放了风。这当然有利于争取那些爱国的俄罗斯军人支持,不过内阁里剩下的三位立宪民主党人,批评说佩雷韦泽夫不应该在拿到全部证据之前,就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孟什维克的邮电部长伊拉克利·策烈铁里(ირაკლი წერეთელი)也反对他,不过理由是对列宁同志的“诽谤”,孟什维克还是想拉同为社会主义兄弟的布尔什维克一把。
为了平衡各派势力,克伦斯基只好让自己任命的这位社会革命党人司法部长退下来,争取到自由派的妥协。
自由派妥协了,7月7日老好人李沃夫亲王也退了下来,这个临时政府的总理,让李沃夫当得头发都白了。临时政府进行了改组,克伦斯基成为新的总理,克伦斯基现在“在军队中是公认的领袖,在民众中是革命的象征”,声望一时无两。
此时的克伦斯基也再不是那个小律师了,临时政府的新总理搬进冬宫,睡到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床上,外出旅行乘坐的是沙皇的专列,还跟他老婆的表妹出双入对……
7 月 9 日,他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里面提出了一项动议,要求拥有“无限的权力来恢复军队的秩序和纪律,并与一切形式的无政府状态和反革命作斗争”。尽管留在苏维埃执行委员会的几个布尔什维克、几个孟什维克和左倾的社会革命党反对,这个动议还是以比较大的优势获得通过。
7月2日军队重新引入死刑,每个师都设有“革命军事法庭”,由简单多数定罪,所有参加过七月起义的部队都被解散。
为了扩大临时政府的政治基础,7月13日克伦斯基宣布将于8月在莫斯科召开“全俄会议”,参加会议的不仅有临时政府、莫斯科和彼得格勒的苏维埃,还有包括罗江科在内的前杜马成员、战争工业委员会和工会、地方自治机构、牧师、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在内的退休军官以及盟军代表,一共2,400多位知名人士。
尽管还不是制宪会议,但是这个会议代表广泛,克伦斯基希望以此夯实临时政府的执政基础,然而这次会议却让克伦斯基嗅出了另一丝危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请看下篇《科尔尼洛夫事件》。
全部请见:
苏联往事 01 – 沙皇俄国 苏联往事 02 – 第一次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