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阿尔玛之战》里面咱们说到俄军败了,一直没有捞到仗打的卢肯打算率领轻骑兵追击败退的俄军,但是被主帅拉格伦制止,这是为什么呢?
拉格伦是个谨慎的人,此时俄军虽败,但是俄军的3,000骑兵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实力犹在。此外更重要的是,法国人不愿意追击。拉格伦跟圣阿尔诺提了两次一道追击,两次圣阿尔诺都没有同意。这一仗让重病在身的法军统帅耗尽了精力,全靠麻醉剂来支撑,生命垂危,不想再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说法军需要休整,救治伤员,没法连续作战。拉格伦不是沃尔夫也不是威灵顿,拉格伦是个谦谦君子不是悍将,不会强迫同伴接受自己的主张。马上六十六岁的拉格伦,指望他突然改变作风也不现实,再说还有命令要他保持盟军的团结。所以尽管很是失望,为了联军团结的大局,拉格伦只好一声叹息:“这帮法国佬啊!”
拉格伦后来给海军将领莱昂说:“我跟圣阿尔诺说,应该马上向塞瓦斯托波尔攻击前进,得到的答复是法军已经很是疲惫,无法再向前一步。这肯定不是真正原因,部队也没有行军多少,哪里来的疲惫?但是他们不去,我也没有办法自己去。”拉格伦认为没有法军的支援,英军单独追击风险很大。在离本土万里之遥的地方作战,英军面临着后勤补给不足的问题,这让拉格伦也有些担忧。考虑到英军也有损失,伤员需要救护战死的士兵的需要掩埋,想想还是作罢。
联军停下来让俄军残部得以逃走,也让一举拿下塞瓦斯托波尔的机会从手中慢慢溜走。
停下来的联军用这段时间开始救护伤员。此战英军伤亡2,002人,法军伤亡较小,为1,340人,俄军一共损失了5,709人。英军没有带他们的救护车,车和大型医疗设备还留在瓦尔纳,军医们只能请后勤人员用他们的运输车来运送伤员。法军的情况比英军好很多,法军感染霍乱和坏疽的人也少,伤员存活率高。
英军把伤员装船运回后方的司库台,四分之一的伤员没能挺过四天的海上航行。当然坚持到司库台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存活下来,在十九世纪中叶的医疗和卫生条件下,伤员的死亡率非常之高。
克里米亚战争是第一场被新闻报道“直播”的战争,伤员在后送过程中没有得到很好照顾的情况,一经报纸披露便引起轩然大波,催生出南丁格尔这样救死扶伤的战地护士,这个回头咱们再详细地说。溃逃的俄军没法撤离他们的伤员,伤员们只能自己前往15公里远的设在卡恰河边的急救站,或者爬回塞瓦斯托波尔。1,600名俄军伤兵被丢弃在战场上,只能等到几天后英法联军处理好自己的伤员,才开始救治他们。
俄军伤兵向给他们水喝的英法士兵开枪的事件,经新闻报道披露后,更加深了公众对“俄国人是野蛮人”的印象。法军通过审问俄军战俘了解到,俄国的教士们把英法联军描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另外,联军士兵并不只是给水喝,更多的是去死伤的俄军身上捞东西,虐杀俄军伤兵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阿尔玛战败的消息传开,克里米亚半岛上的俄国人纷纷逃离家园,这给了俄国败兵最好的发财机会。败兵们已经毫无组织毫无纪律可言,特别是哥萨克兵,见什么捞什么。大镜子带不走?砸碎了装兜里。
塞瓦斯托波尔城内现在只剩5,000陆军和10,000水兵,几乎毫无抵抗能力。俄国人没成想英法联军会在这个时候登陆,完全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工事年久失修,北面的那座八角形堡垒自打1818年建成后,就没有经过大规模修缮,完全无法抵御猛烈的攻击。南边的情况稍好一点,1月份缅希科夫下令建造三个新的炮台,但情况依然不够乐观。即便已经建成的工事,也不是都能抵御住炮弹的轰击,有些石墙也就能挡下子弹,就这些工事堡垒石墙也没能包裹整个城市。面对海上的防御最强,足以对抗联军的海上进攻,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这时候的城市非常脆弱随时可能陷落,按照负责城防工事建设的托德尔本工程师的话说就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住敌人开进城里了。”
绝望中的俄国人开始穷尽一切办法,考虑到他们的军舰无法同联军舰队相抗衡,9月22日俄军把舰上大炮小炮拆了下来,然后把这些昔日的主力舰护卫舰拖到港口入口处,引爆放置其中的炸药将军舰炸沉,作为防止联军舰队突入港内的水下障碍物,这也能妨碍联军舰队靠近支援。夜里爆炸声传到此刻前进到卡恰的联军耳朵里,病中的圣阿尔诺喃喃地说:“俄国人又在玩1812年莫斯科的那一套了。”
联军花了两天时间来救治伤员掩埋死者,9月23日重新开始向南进发,24日渡过卡恰河,塞瓦斯托波尔遥遥在望,将领们坐下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此时的圣阿尔诺病入膏肓,法国统帅传达了皇帝的命令,说如果他不行了,将由康罗贝尔将军接替他的职务。根据获得的情报,俄国人大大地加强了北部的防御,把军舰上的大炮都拆了下来,放到了北边抵御联军的进攻,而南面的防御显得薄弱。于是英军总工程师伯格因起草了一个行动计划,联军迂回转向南部,先拿下港口巴拉克拉瓦(Balaklava)作为补给基地,然后从南面展开对塞瓦斯托波尔的进攻。
有人说联军的这个大迂回方案,是被沙皇的间谍忽悠的结果,这个怎么说?说有个沙皇的鞑靼间谍,告诉联军,说缅希科夫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了北面的防御上,那个星型堡垒现在铜墙铁壁一般,而南面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这让联军信以为真。(按俄国人的说法,这个间谍在英国人发现上当受骗后,被枪毙了)。
草根觉得这个说法比较传奇未必可信,俄军立即采取一切办法加强塞瓦斯托波尔的防御,特别是面对敌人的北部的防御,是明摆着的事儿。各种情报来源,海上舰队的观察,开小差的波兰士兵的报告等等,都证实了这一点,不是什么秘密。仓促之下加强的防御会有多强?在联军迅猛突击下能撑多久,怕是连托德尔本工程师都完全没有信心。想来还是联军的老将们追求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这个计划立即得到拉格伦的首肯,起码他最担心的补给问题解决了。
这是一个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的决定,比不追击还要糟糕很多倍。首先这样兜圈子给了俄国人以宝贵的时间,来尽一切努力加强城防。其次南部的城防要远远强于北部,这是避虚击实。再者,转到南部就不能切断俄军的补给线,让俄国的援军和物资可以源源不断地送入城中,把这场战斗拖成一场消耗战。当然如果能迅速拿下塞瓦斯托波尔,没有掐断俄军的补给线也不是大问题,但要命的是联军将领对于攻城战的想法,跟十七世纪没什么两样:向城市挖战壕接近,用炮火打开防御,然后步兵突击,这可不是一个短期能完成的任务。
法国人挺喜欢这个主意,长期陆战正好可以发挥法国人的优势,这个计划看起来风险也小。
这一来留下了很多“如果”:“如果拉格伦马上攻击塞瓦斯托波尔……”。伦敦的《泰晤士报》说拉格伦应该立即攻击塞瓦斯托波尔,批评他缺乏主动性和进取心,没有远见。
联军向南迂回,法军也是一路抢劫,圣阿尔诺并不制止这种行为,甚至手下把抢来的东西送给他也不拒绝。阿尔玛的战败戳穿了俄军不可战胜,特别是打法国人有一套的神话。俄国克里米亚总督下令撤离,然后带头逃离首府辛菲罗波尔(Simferopol),向着俄国大陆逃去,生怕被断了后路。鞑靼人到处开始造反,杀基督徒烧教堂。
9月26日联军抵达南部海岸再次看见大海,这一天病重的圣阿尔诺把指挥权交给副手,第一师师长康罗贝尔将军。蒸汽船活跃号(Berthelot)载着圣阿尔诺驶往君士坦丁堡,路上圣阿尔诺去世,死于癌症和霍乱引起的心脏衰竭,于是汽船继续前行前往马赛,载着圣阿尔诺的遗体回到法国。
活跃号送圣阿尔诺遗体回到法国的同时,也带回来一条振奋人心的假消息:对塞瓦斯托波尔的进攻已在10月2日发起。英国大使考来信以为真,给伦敦报告说联军可能在8号拿下塞瓦斯托波尔。是这样吗?请看下篇《炮击塞瓦斯托波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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