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二太平洋舰队》里面咱们说到,俄罗斯舰队在紧张和恐慌的状态下离开丹麦进入北海。
10月21日,海面风平浪静但是雾气缭绕,晚上落后的维修船堪察加号与舰队失去了联系,随后发来报告:“被鱼雷艇追击!”整个俄罗斯舰队一下子炸了。
“有多少艘?从哪个方向来?”
“从各个方向来,大约八艘。”勘察加号回答。
根据勘察加号报告的位置算来,攻击勘察加号的鱼雷艇,会在午夜前后追上俄罗斯舰队。果然午夜时分,一艘不明身份的船只出现,随后一枚火箭发射出去,几艘小船跟着接近,警报声立刻响起,俄罗斯舰队开火。
担心被日本鱼雷艇追上,俄罗斯舰队一边开火一边航行并不停留。十多分钟后“战斗”结束,一艘拖网渔船被击沉,另外两艘受伤。
而俄罗斯方面,后来打响十月革命第一声炮的阿芙乐尔号(Аврора)巡洋舰受损,舰上牧师受了致命伤,另一名炮手受伤,显然这些都是俄罗斯军舰炮火的战果。
日本的鱼雷艇呢?哪儿有什么日本鱼雷艇,实际情况是,被俄罗斯舰队当作日本鱼雷艇的是自己的阿芙乐尔号和德米特里顿斯科伊(Дмитрий Донской)号巡洋舰。与此同时,在附近捕鱼的英国拖网渔船,用火箭相互发信号,于是俄罗斯军舰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起来。
七艘战列舰集中火力打击阿芙乐尔号和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还有英国的拖网渔船。好在俄罗斯军舰的炮火准确度足够低,除了命中几艘英国拖网渔船外,只有阿芙乐尔号受到轻伤,战列舰鹰号发射的500多发炮弹,硬是啥也没打着。
“战斗”发生的时候,可怜的英国拖网渔船正下着网,“战斗”开始后想逃都逃不掉。
有些俄罗斯人感觉到了不对劲,意识到他们打击的目标中有一些是拖网渔船,但是更多的俄军官兵认为,日本鱼雷艇就隐藏在这些拖网渔船中,因此俄罗斯舰队并没有停下来救人。罗杰斯特文斯基给圣彼得堡的报告说,那些拖网渔船妨碍了俄罗斯军舰同日本鱼雷艇的战斗,因此他们没有停下来救助英国渔民。
于是圣彼得堡大街上的人们无比自豪地从报纸上读到这样的消息:“战争最初几天的教训没有浪费,日本人新的无耻的袭击,已经被我们警惕而无情的眼睛发现,被我们的炮火痛击!”
饱受摧残的小渔船带着死者回到赫尔港(Hull),英国人怒了,当天晚上镇上的国会议员就带着民众代表前往伦敦,随后英国媒体把这一事件报了出来,《泰晤士报》说:
“难以置信的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海军,不管他们有多么恐慌,能花上二十分钟去炮击渔船,却没有发现他们究竟打的是什么?更难以想象的是,任何身着文明国家制服的军官,会用他们庞大舰队的枪炮,去屠杀可怜的渔民,然后又在不尽力营救他们不可原谅的错误的受害者的情况下离开。”
袭击渔民的事件被英国上上下下视为对民族和国家尊严的冒犯,海军部命令本土、海峡和地中海舰队处于戒备状态,28艘战列舰升火准备启航。英国人聚集在特拉法加广场上声讨俄罗斯暴行,世界各国纷纷来信表达哀悼,其中就有东京市市长,英俄之间的战争似乎迫在眉睫。
俄罗斯人也早就瞅着总是霸凌俄罗斯的英国人不顺眼了,英国驻圣彼得堡大使查尔斯·哈丁爵士(Sir Charles Hardinge)报告了俄罗斯的民意:“整个俄罗斯都盼着同英国打仗。”
好在俄罗斯政府还足够理智,外交压力下,俄罗斯同意调查这一事件,命令准备在海上加煤的罗杰斯特文斯基,先去西班牙的维戈(Vigo)停靠,把事件责任人留下来接受调查,停靠期间不准加煤不准补充任何物品,为此,西班牙还专门派警察登上军舰进行监督。
其实这时候英国政府并不真的打算同俄罗斯兵戎相见,英国认为未来最大的敌人是德国,英国也需要俄罗斯在欧洲牵制德国,于是俄罗斯同意把争端提交国际仲裁并支付赔偿金后,英国也就借坡下驴,放了俄罗斯一马。
国际仲裁委员会最终认定罗杰斯特文斯基犯了一个可以理解的错误,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责怪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航行。俄罗斯方面继续嘴硬说有鱼雷艇在场,但是按照委员会裁定的金额进行了赔偿,这事儿就算是这样了了。
交出“责任人”后俄罗斯舰队继续前行,抵达摩洛哥的丹吉尔(Tangier)附近,失联多日的堪察加号追了上来,说它与三艘日本军舰进行了交火,发射了 300 多发炮弹,实际它打的是瑞典的商船、德国的拖网渔船和法国的纵帆船,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舰队离开丹吉尔时,一艘船起锚的时候还把海底的电报电缆给拽断了,让欧洲同北非的通讯中断了四天,幸好这条电缆是法国的而不是英国的。都是盟国嘛,算了算了,下次注意就是了。
11月3日,担心新式战列舰吃水太深过不了苏伊士运河,罗杰斯特文斯基命令舰队分开,老旧战列舰和轻巡洋舰由冯·费尔克扎姆(D. G. Felkerzam)带着走苏伊士运河,他本人率领几艘新式战列舰和巡洋舰,绕非洲南端的好望角,然后大家在马达加斯加会合。
一路上罗杰斯特文斯基一直忐忑不安着,整个俄罗斯舰队全靠德国运煤船进行补给,万一德国人翻了脸,俄罗斯舰队家都回不去。由于很多时候是全速航行,加上偶尔还有些故障,航行中消耗的煤比预想的要多。于是罗杰斯特文斯基要求各舰多装煤,每周都要补充燃煤,把舰上所有能利用的空间,都装上了煤。
罗杰斯特文斯基的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的煤仓能够容纳1,100 吨煤,罗杰斯特文斯基命令装上2,300吨。于是几乎所有可能利用的空间都堆满了煤,甲板上也到处都是煤,加上非洲炎热的气候,让俄罗斯官兵苦不堪言,更没法进行正常训练。
通常情况下,一艘新战列舰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让战力达到最佳。罗杰斯特文斯基新式战列舰上的船员,主要是新兵和预备役人员,几乎没有时间学习如何相互协作。
1904年年底,罗杰斯特文斯基成功地率领他的战列舰绕过开普敦到达马达加斯加。由于一路上缺乏基地,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险,也是一项史诗级的航海成就。几天后,经由苏伊士运河而来的舰只也到了,这支分舰队中的战舰纳瓦林号(Наварин),在克里特岛附近还发生了水兵哗变。
也就在这个时候,坏消息传来,旅顺陷落太平洋舰队不复存在,俄罗斯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然,这个消息也算是意料之中,但是这样一来,仅凭第二太平洋舰队的实力,无法有效地对抗整个日本海军。这时候对俄罗斯人来说,最好的策略是让舰队返航,但是,伟大的俄罗斯岂能丢得起这个人?俄罗斯人要压上全部的赌注,梭哈!尼古拉斯·克拉多说服俄罗斯最高海军委员会,搜集所有能动用的军舰,再组建了一支第三太平洋舰队。
此时波罗的海舰队已经是精锐尽出了,咱们前面说过,有些刚刚下水的军舰都赶紧完成舾装,让罗杰斯特文斯基带着上路了。俄罗斯人能再搜罗到的军舰,都是前面提到的那些又老又慢的船,比如老式战列舰尼古拉一世号(Император Николай I)、更老的巡洋舰莫诺马赫号和三艘海岸防御舰艇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Адмирал Ушаков)、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Адмирал Сенявин)和阿普拉克辛将军号(Генерал-адмирал Апраксин)。
像岸防舰虽然也装有九英寸或者十英寸的大炮,但是高大的烟囱和小小的舰体,让它们根本就不适合远洋作战。
当初提到“舰海战术”的时候,就被罗杰斯特文斯基给否了,现在俄罗斯人输红了眼,要让它们全部披挂上阵。问题是即便它们立即出发,也要两个月才能到达马达加斯加,那个时候日本海军早就完成休整,以逸待劳了。
罗杰斯特文斯基一听这个决定彻底崩溃,马上给海军部发电报辞去舰队司令的职务,谁愿意干谁干吧,我也不背这个锅了。海军部不准他辞职,好不容易找到个背锅侠,休走。
俄罗斯第二太平洋舰队只停好在马达加斯加,等着所谓的第三太平洋舰队到来。炎热潮湿的气候中舰队官兵困在钢铁制成的舰船上,士气如何可想而知。训练倒是经常进行,特别是防鱼雷演习,也在海上进行了一些射击训练。
由于缺乏合适的弹药,这些训练对于磨练没有经验的炮手来说是相当地不够。战列舰几乎就没有命中过目标,一发射失了的炮弹还打中了随行的巡洋舰。舰队进行队形变换训练时,两艘军舰还发生了剐蹭,虽然并不严重。
在马达加斯加温暖的海水中,船底长满了茂密的海洋生物。
等到3月份罗杰斯特文斯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率领舰队继续上路,先走着再说。由于这一段航路上再也没有友好国家的港口可以停靠,罗杰斯特文斯基率领舰队直奔印度洋而去,一下子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全世界的媒体都开始猜测罗杰斯特文斯基怎么走?英国人想会不会绕道澳大利亚?而荷兰人则担心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安全,命令荷兰海军处于戒备状态。
俄罗斯人绕到澳大利亚了吗?请看下篇《对马》。
全部请见:
日俄战争 05 – 天佑沙皇 日俄战争 06 – 偷袭旅顺港
日俄战争 09 – 水雷建功 日俄战争 10 – 鸭绿江之战
日俄战争 19 – 旅顺攻防战 日俄战争 20 – 黑沟台之战
日俄战争 21 – 奉天会战 日俄战争 22 – 第二太平洋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