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进攻旅顺》里面咱们说到,乃木希典率领的日本第三军进攻旅顺,在要塞防线前面碰得头破血流。迟迟无法攻破旅顺,也就无法按照日本陆军的计划,集中兵力同位于辽阳的俄军主力决战。
8月初的时候,北上的日本三个军已经到达距离辽阳50公里远的地方。三个日本军一共有115,000步兵、4,000骑兵和470门炮,面对俄军人数和装备上都不占优势,一直期望乃木希典的第三军,能够迅速拿下旅顺加入进来。
然而旅顺那边迟迟打不开局面,到了8月23日,俄罗斯已经在辽阳集结起了135,000步兵,12,000骑兵和599门火炮,并且援军还在源源不断地到来。鉴于这种形势,日本满洲军总司令大山岩决定不再等了,越往后拖俄军的优势会越明显,战斗得尽早发起。
好在这个时候俄军统帅库罗帕特金对日军的虚实并不清楚,仍然以为日军实力强大,大大超过了他,还在等着西伯利亚铁路给他运来更多的人员和物资,把个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气得不行。
按说这不应该啊,库罗帕特金给沙皇拍胸脯了,说对付三个日本兵,只要两个俄罗斯兵就够了,他到底认为日军有多少人呢?
现在库罗帕特金手里有了14个师,他把部队分为三个部分:东部集团由西伯利亚第3军和来自欧洲的第10军组成,由亚历山大·冯·比尔德林(Александ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Бильдерлинг)将军指挥。俄罗斯人认为驻欧部队比原来驻防在远东的这些部队战斗力更强,希望第10军能打出俄军的威风来。
南部集团由西伯利亚第1军、西伯利亚第2军、西伯利亚第4军以及帕维尔·米先科中将率领的11个骑兵中队组成,由尼古拉·扎鲁巴耶夫将军指挥,
库罗帕特金留下30个营作为预备队,预备队大部分来自西伯利亚第17军。
俄军在辽阳城外布下三道防线,最外面的一道防线距离辽阳19公里。库罗帕特金原先的计划是,前沿部队逐次抵抗后退入预设工事拖住日军,然后适时发起反击。不过8月24日库罗帕特金得知又有一个新的西伯利亚军会及时到达,他决定坚守外围阵地,不再按照原计划后撤,反攻也会更早发起。
日本满洲军参谋长儿玉元太郎为日军制定的方案是,黑木为桢第一军从北面通过摩天岭进攻辽阳,奥保巩第二军沿着铁路线推进,野津道贯第四军作为预备队部署在第二军的右翼。
8月25日日军开始进攻前的炮火准备,俄罗斯炮兵在多个方向上都压制了日本的炮兵,除了藏进高梁地里的那些还能发挥点儿作用。当然俄罗斯炮兵素质也是参差不齐,不是所有的部队,都能充分利用他们新式野战炮优势教训日军。即便如此,长谷川好道率领的日本近卫师团,对俄罗斯西伯利亚第3军右翼发起的进攻,也被炮火掩护下的俄军粉碎,日军损兵折将一千多人。
同一天日军第2师团和第12师团,也向驻守辽阳东面的第10军发动攻击,双方在一座关键的小山头上展开了争夺,夜里日军发动不间断的袭击拿下了这座山。欧洲来的第10军,也没能守住阵地。
丢了这座山,加上连日大雨让太子河河水暴涨,让库罗帕特金担心东部集团的后路被切断,改变了主意,命令前沿部队还是后撤,退到预先准备的第二道防线上。
当天日本第二军和第四军的进攻,在最外围防线前遇到扎鲁巴耶夫指挥的俄军南部集团的强力阻击,没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
26日夜俄军东部集团开始后撤,俄军在太子河上搭建起一座一座浮桥,在雨雾的掩护下,部队悄无声息地撤到了辽阳城外的第二道防线。
南部集团也同时开始撤退,到了27日,俄军已经按照库罗帕特金的命令撤到第二道防线上,这条防线位于辽阳城外10多公里处。缩短的防线有利于俄军的防御,但也给日军包围俄军创造了机会,日军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德国名将毛奇的铁杆粉丝大山岩,曾经现场观摩过《普法战争》,也想有样学样复制一下色当之战的辉煌,于是命令黑木为桢率第一军向北直插俄军背后截断俄军退路,其余部队正面进攻,歼灭俄军主力。
8月30日日军发起新的攻势,六个半师团对俄军第二道防线展开正面突击。俄军把阵地前1,000米内的高粱地全部清除,进攻的日军在俄军的火力下暴露无遗。由于火炮的射程和射速都不及俄军,日本炮兵再也不敢跟俄国炮兵硬刚,把阵地远远地部署在了俄军炮火射程之外,在支援步兵冲锋上的效果上大打折扣。
依托完善的防御工事和炮火支援,俄军打退日军多次进攻,给予日军重大杀伤,战场上呈现出有利于俄军的态势,库罗帕特金下令各军军长“在可能和有利的地段转入进攻”。
这含糊不清的命令,让本来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俄罗斯军长们,有了充分的理由不作为,大家都没有果断采取行动,战机就这样白白地流失了。
黑木的部队靠着指北针的指引穿过茂密的高粱地,打退遇到的小股俄军一路向北,不仅威胁到库罗帕特金的东翼,也威胁到他通往奉天的补给线。
一直误以为日军实力强大的库罗帕特金,发现后路可能被断,8月30日晚命令部队继续后撤,退到辽阳的最后一道防线上。这样防线继续缩短,让他能够抽调部队,去迎击准备断他后路的日本第一军。
这一次日军还是没有及时发现俄军的动向,日军再次冲向俄军阵地的时候,又扑了个空,俄罗斯人早就撤走了。被俄军痛击了的日军,也没有能力立即展开对撤退俄军的追击,不过不管怎么样,占领了俄军的阵地,还是极大地鼓舞了日军的士气。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整个辽阳,包括俄军后勤补给的关键火车站,都暴露在了日军的炮火之下。
库罗帕特金命令西伯利亚第1军和第10军派部队反击渡过太子河的日军,库罗帕特金并不清楚那边只有一个日本第一军,而黑木以为俄军在撤退,面对他的只是俄军的后卫部队。
9月1日夜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日军拿下了一座小山馒头山,从馒头山上可以俯瞰下面的平原,同时威胁到反击黑木第一军的俄军的侧翼。
面对这样的态势,库罗帕特金叫停了对渡过太子河的日军的反击,要斯卢切夫斯基(Sluchevski)不惜一切代价,先拿回馒头山,消除侧翼隐忧。
然而斯卢切夫斯基完全不是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的人,向来是能往后缩就往后缩,以往每次友军请求支援,他都要求对方拿出库罗帕特金的命令,还得是书面的,结果当然每一次都可以躲在后面待命。这次有了库罗帕特金本人的命令,他还要再找一位领导确认一下,因此虽然说换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够拿回馒头山,但是斯卢切夫斯基肯定不行。
馒头山迟迟夺不回来,库罗帕特金就一直为反击太子河北岸日军的俄军侧翼安全担着心。随后前方又传来不好的消息,斯塔克尔伯格说他的西伯利亚第1军在雨中调来调去,现在已经疲惫不堪:“我现在处境十分危险,最近五天的战斗中好几个团伤亡严重,没有获得足够的支援。我不但不能转入进攻,甚至无力再战。” 报告完斯塔克尔伯格甚至没有请求库罗帕特金的准许,就带着自己的部队停下来休整了。
驻守在南面主阵地上的扎鲁巴耶夫,也向库罗帕特金大倒苦水,说自己人员和弹药的储备都已经告罄。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加上有情报说日军在继续向北运动,切断他退路的意图十分明显。于是库罗帕特金没有派人再去核实各地的情况,就做出了撤退的决定。他命令斯塔克尔伯格担任掩护,全军撤向奉天。 。
此时渡过太子河的日本第一军对上了强敌陷入苦战,处境岌岌可危。见情况不妙,日本下令让第一军先撤回来。对日本人来说幸运的是,在日本第一军撤退命令到达之前,俄军先撤了,战场上的态势一下子大大地有利于日军。
虽然大山岩希望能在辽阳包围并消灭满洲俄军的主力,但是连日苦战的日军疲态尽现,甚至没有办法乘势追击撤退中的俄军,让库洛帕特金的部队井然有序地离开了战场。
辽阳之战日军伤亡2万多人,俄军的伤亡还不到2万,俄罗斯军官面对日军,继续展现出他们出色的指挥撤退和重新部署大部队的能力。但是气可鼓不可泄,付出巨大代价坚守的阵地就这样放弃了,对俄罗斯官兵的士气难免会产生巨大的打击。
日本方面,虽然人员和物资都处于劣势,火炮也不如俄罗斯,战斗初期还接连失利,但是日军却在俄罗斯人选择的战场上,把俄军从他们预先准备好的阵地上赶了出去,毫无疑问,这一战是日本的胜利。
这一场胜利也消除了进攻旅顺失利的影响,让英美财阀给日本递刀子的信心不再动摇。
库洛帕特金依然继续向圣彼得堡报告好消息,9月7日报告说他撤退及时,避免被日军包围造成重大损失,取得了巨大胜利。拿到报告后,俄罗斯战争部长维克托·萨哈罗夫(Виктор Викторович Сахаров)说:哥,咱能要点儿脸不?
辽阳之战后俄军撤退到奉天,在沙河北岸构筑阵地、修建道路和桥梁,只把骑兵留在南岸继续监视日军。接下来的几周里,双方都开始休整同时重组,为下一阶段的战斗做准备。
对库罗帕特金来说不祥之兆是,俄罗斯组建了第2集团军,沙皇派奥斯卡·格里彭伯格(Oskar Gripenberg)过来指挥这个集团军。当然这个新组建的第2集团军,跟库罗帕特金原来的第1集团军,都还会在库罗帕特金的总体指挥之下,但是久混官场的库罗帕特金不会不清楚,这可能只是临时安排,沙皇随时有可能换人。
辽阳会战日军取得了胜利,但还不是决定性的胜利。而撤退到奉天的库罗帕特金开始谋划反攻了,接下来的战事将如何发展呢?请看下篇《沙河之战》。
全部请见:
日俄战争 05 – 天佑沙皇 日俄战争 06 – 偷袭旅顺港
日俄战争 09 – 水雷建功 日俄战争 10 – 鸭绿江之战
日俄战争 19 – 旅顺攻防战 日俄战争 20 – 黑沟台之战
日俄战争 21 – 奉天会战 日俄战争 22 – 第二太平洋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