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杰斐逊时代》里面咱们说到1804年的选举，杰斐逊取得了大胜，甚至在联邦党大本营东北部地区也得到了支持。而这次选举之后，参议院只剩下7位联邦党人，众议院剩25人。联邦党日渐式微，连联邦党前总统约翰·亚当斯的儿子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都说：
“（杰斐逊）的连任表明联邦主义者实验的失败，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日子。”
联邦党人丢了总统位子失去了国会，但是在司法系统里可不是这样。咱们前面说过，亚当斯总统在任上的最后几天里，突击任命了一大批法官，那些“午夜法官”占据了司法系统里的很多岗位。这些挺联邦党反杰斐逊的法官，有些做出了格，把法庭用作攻击杰斐逊政策的地方。按说法官应该保持中立，不能在法庭上发表政治演说，不能按自己的政治立场来断案。
这出格的法官之一，叫做塞缪尔·蔡斯(Samuel Chase)，他是最高法院的法官。
塞缪尔·蔡斯(Samuel Chase)
蔡斯来自马里兰，一直活跃于政坛，曾经是大陆会议的代表，《独立宣言》的签署人之一。不过马里兰殖民地立法机构就批准联邦《宪法》进行投票的时候，他投了反对票，因为他并不赞成《宪法》中的某些条款。
政治上蔡斯不但不赞成民主共和党的主张，他甚至认为人不应该拥有同样的权利。他不赞成一人一票，说这会导致暴民统治。如果大老粗跟拥有财产，受过教育的人享有同样的权力，政府会面临巨大的麻烦。
这岂不是违背了《独立宣言》和《宪法》中的“人生而平等”这一信条？杰斐逊说：“这位法官对我们的宪法思想如此攻击，不应该受到惩罚吗？美国人民期待着国会对他采取必要的行动。”
于是众议院行动起来开始讨论，怎么样才能免去蔡斯最高法院法官的职位。首先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进行调查，委员会认为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在众议院通过了决议，送交参议院进行弹劾，对蔡斯法官的弹劾于1805年2月在参议院开始进行。
阿伦·伯尔(Aaron Burr)
弹劾相当于在参议院进行审判，参议院的“首席大法官”是副总统伯尔，伯尔有权决定哪些证据采信，哪些不能，他的决定至关重要。联邦党人和民主共和党人都盯着伯尔的一举一动，两方都想获得伯尔的支持，不过伯尔尽力做到不偏不倚，让两方对他的决定都无话可说。
参议院的听证会进行了三个多星期，随后针对蔡斯法官的八项指控进行了投票，需要三分之二支持才能判定他有罪。结果在八项指控中，没有一项获得必要的三分之二支持，弹劾失败，杰斐逊没有办法把蔡斯法官从最高法院里清除掉。
这让杰斐逊总统大失所望，不过这次弹劾过后，蔡斯再也不敢把法庭当作宣泄政治理念的地方了。
弹劾发生在杰斐逊宣誓就任第二任总统之前，那时候总统就职是在三月份，不是现在的一月份。作为政治对手，杰斐逊跟副总统亚伦·伯尔也不和睦，现在杰斐逊如日中天，民主共和党也不再支持伯尔担任副总统，而是选择了前纽约州州长乔治·克林顿(George Clinton)。
见当副总统无望，伯尔寻求竞选纽约州州长，竞选失败，伯尔认为失败是汉密尔顿泼脏水的结果。士可杀不可辱，伯尔要同汉密尔顿决斗。1804年7月11日，两人在新泽西州威霍肯(Weehawken)镇外决斗，伯尔开枪打死了汉密尔顿。
决斗在纽约州和新泽西州都是非法的，在纽约甚至要判死刑，这下伯尔老家也不能回了，只能躲到西部去。不过伯尔仍有梦想，他这个梦想是什么，没人说得非常清楚，因为他对不同的人说了不同的话。
还在担任副总统的时候，1804年伯尔就会见了英国驻美代表安东尼·梅利(Anthony Merry)。伯尔跟梅利说，如果英国人给他提供武器和资金，他就可以在美国的西南地区建立一个割据政权。后来伯尔又跟梅利说得更加清楚，给我五十万美元加墨西哥湾的英国舰队，我就能把路易斯安那从美国分离出来。
1805年11月，伯尔又找到梅利，说给我些钱外带两三艘军舰，这事儿就能办成。梅利很感兴趣，但是伦敦方面对他的报告无动于衷，因为这个时候英国当政的人比较“亲美”，对分裂美国没什么兴趣。
1806年春天，伯尔与梅利见了最后一次面，梅利告诉伯尔，伦敦仍然没有任何回应。伯尔对梅利说：“无论有没有（你们的）支持，这件事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梅利于1806年6月1日被召回英国，事情就没有了下文。
伯尔还找了西班牙住美国大使卡洛斯·马丁内斯·德·伊鲁霍(Carlos Martínez de Irujo)，说他打算把美国给肢解了，不但要在西部建立一个“独立王国”，这个独立王国还要包括华盛顿特区。这让伊鲁霍很感兴趣，因为把新西班牙，也就是墨西哥面前的“敌人”肢解掉，有利于墨西哥的长治久安。伊鲁霍资助了伯尔几千美元让他起事，并汇报给西班牙政府，不过跟英国政府一样，西班牙政府也是迟迟没有答复。
伯尔的梦想当然需要钱来支持，他又找到俄亥俄一个叫哈曼·布伦纳哈塞特(Harman Blennerhassett)的人寻求资助，说他打算拿下西班牙人的德克萨斯。布伦纳哈塞特是有钱人，他在俄亥俄河上有个岛，伯尔就利用这个岛招募志愿兵进行训练。伯尔远征墨西哥的想法得到了新奥尔良天主教主教的支持，而关于伯尔的计划也见了报，最早出现在1805年8月的报纸上，说伯尔打算筹集一支军队，“组成一个独立的政府”，分裂美国。
伯尔在俄亥俄搞事儿，俄亥俄长官产生了警觉，派民兵突袭了他作为基地的那个岛，收缴了武器弹药。伯尔的志愿兵作鸟兽散，布伦纳哈塞特逃了出来找到伯尔，俩人一商量，去新奥尔良，去找路易斯安那领地长官詹姆斯·威尔金森(James Wilkinson)。
这个威尔金森本来也算是伯尔的“同谋”，不过这个时候他认为，把伯尔卖了对自己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但没有同意帮伯尔招兵买马，反而写信向总统杰斐逊举报了伯尔。
杰斐逊一直接到报告，说伯尔打算分裂美国，伯尔打算入侵墨西哥，威尔金森的信，让杰斐逊感到拿到了真凭实据。总统马上召开内阁会议，会议决定美军必须行动起来，阻止住伯尔。
杰斐逊随后发表了公开声明，他说，一场针对西班牙人的私人军事行动即将开始，希望有关人员悬崖勒马，勿谓言之不预也。宣言里并没有点亚伦·伯尔的名字，但是说的是谁自己知道。
杰斐逊总统在年度国情咨文中，也提到了这个私人军事行动，国会一听，要求总统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杰斐逊说伯尔有几个计划，一是把西部从美国分裂出去，二是占领墨西哥……
伯尔发现西部地区的人民，并不支持他分裂国家的企图，因此伯尔决定拿下新奥尔良，杰斐逊说，毫无疑问伯尔是在叛国。
叛国？这还了得？美国人民群情激愤，要求以叛国罪惩处伯尔。
1807年2月伯尔被捕，被押到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Richmond)，联邦大陪审团在那里举行听证会，确定是否有足够的证据对他进行起诉。6月份大陪审团正式以叛国罪对他提起诉讼，伯尔将在美国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面前受审。
在法庭上伯尔进行了自我辩护，他说：“叛国需要有行为，我被指控不是因为有什么行为，而是因为我可能要做什么的虚假报道，这就让我遭到全国的反对，这是正义吗？威尔金森用关于我的报道吓唬总统，然后总统又来吓唬人民。”
杰斐逊总统的确想证明伯尔有罪，他下令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都去寻找能证明伯尔有罪的证人。也有些人对杰斐逊的做法不以为然，说他这是想把审判变成一场政治斗争。他们认为杰斐逊想利用审判，来攻击首席大法官马歇尔。马歇尔是联邦党人，杰斐逊可不想联邦党人控制法院。
马歇尔当然知道杰斐逊的想法，他非常谨慎公正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做出决定。
8月底首席大法官马歇尔宣布取证过程结束，他说根据《宪法》，叛国罪必须由两名证人来提供证明，现在连一名能证明指控的证人都没有，他请陪审团对此案做出裁决。
9月1日陪审团宣布裁决结果：“我们陪审团宣布，提供给我们的所有证据，均不能证明亚伦·伯尔有罪。因此，我们认为他无罪。”
伯尔和他的律师说这叫什么话？这岂不是暗示了我们有罪，只是没能拿到证据而已。大法官马歇尔觉得有道理，他下令把陪审团决定改为简单的“无罪”，审判结束。
亚伦·伯尔又活了29年，他在欧洲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到纽约。在他去世前几个小时，一个朋友问他：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曾经谋划夺取墨西哥，谋划分裂美国？伯尔的回答那是相当滴幽默，伯尔说：“没有，我想的是把月亮占了，然后叫我的朋友过来把它给分了。”
……
下篇《麦迪逊的战争》咱们接回上篇的话题，说说为什么北非的海盗又抢起了美国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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