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战争 16 – 格拉韦洛特

上一篇《马尔拉图》，咱们说到普鲁士第三军追上撤退中的法军，双方在马尔拉图展开了一场激战，战后双方都宣布自己获得了胜利。战斗在马尔拉图和格拉韦洛特之间进行的时候，毛奇、威廉国王和俾斯麦，随同萨克森第十二军渡过了摩泽尔河。此前，弗雷德里希·卡尔亲王已经过了河靠前指挥战斗。敏锐的毛奇马上发现了马尔拉图之战的重大意义，巴赞已经被同法国后方的其他部队分开。毛奇马上取消了向凡尔登方向加紧前进的命令，要第四军、第七军、第八军和第十二军，全部向阿尔文斯勒本将军的第三军靠拢。本来第八军归属斯坦梅茨第一军团，为了防止老将军再擅做主张，毛奇把这个军也从第一军团调往第二军团，让斯坦梅茨指挥唯一留下来的一个军，在靠近格拉韦洛特的地方。其他部队以他为轴心包围巴赞。毛奇希望把巴赞赶回到梅斯包围起来，困死他们，或者把他们向北赶入卢森堡。依照战争法则，进入卢森堡后，法军必须放下武器解除武装，在那里受到扣留直到战争结束。

此时巴赞给部队的命令是，“因为步兵炮兵弹药的大量消耗，我们要撤到梅斯北边的高地普拉珀维尔(Plappeville)，17号早上4点出发。”

这个命令一下，法军官兵纷纷表示难以理解，大家都在想我们奋战了一天，损失了1万多人，把向西的道路打开了，现在又要退回梅斯？即便巴赞说的不错，向西的道路太危险，那向西北绕行色当，也是一条通路啊。此时普鲁士军队战线拉得太长，各个地方的兵力都比较薄弱，法军攻其一点取得突破，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不再打一仗如何能知道向西能不能通过呢。部队的粮食弹药足够再打一天，也就是说，有足够的粮食弹药前往凡尔登。向凡尔登前进，比回到梅斯容易得多。有人猜测巴赞做出这个决定，是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不想再跟拿破仑三世一起，受皇帝的节制。

巴赞给出的理由是，如果前往凡尔登的话，他可能要丢掉大量的辎重补给，也可能会让他的侧翼暴露，被迫跟普鲁士军队进行野战。他担心弹药和补给，不能支持长时间的战斗，不如退到梅斯的堡垒里更安全。8月17日，巴赞在给皇帝的信中说，他先回梅斯：“我想两天之后再出发前往凡尔登，除非有别的战斗耽搁了我。” 巴赞给皇帝说。随着普鲁士军队大量向巴赞周围聚集，他应该知道，他已经没有他说的那两天时间了。巴赞的决定，让莱茵军团士气大落。损失了17,000人，打通了向西的道路，现在又要走回头路。

越来越多的普军通过摩泽尔河上的桥过了来，无所事事的法军并没有有效地破坏河上的桥梁。用了16日一整天的时间，法军才把他们的辎重和伤员，送上了通往凡尔登的道路，现在又得把他们拉回来。很多伤病员干脆扔到路上，留给普鲁士人。巴赞把一些补给物资拉回格拉维洛特，堆起来烧掉。巴赞要退回梅斯的堡垒里，有些东西不方便携带，不能留给敌人。

下午部队部署调整结束，巴赞把他的司令部设在距离梅斯几公里的一座桥上，现在法军需要面对的是从西面来的普鲁士军，

拿破仑三世回到沙隆，驻扎在沙隆的是路易·朱尔·特罗胥(Louis Jules Trochu)将军率领的新动员起来的第十二军。麦克马洪元帅带着他的败兵，也从阿尔萨斯回了来。这几支部队，是法国除了莱茵军团之外，最后的一支精锐的部队，几位将军，也是法军最后的几位将军了。17日上午，拿破仑三世召开了一个会议，讨论军事形势。会上他的堂弟杰罗姆·拿破仑·波拿巴(Jérôme-Napoléon Bonaparte)直言不讳，说陛下您离开政府前来领导军队，现在又把军队交给了巴赞元帅。陛下您现在手里既没有政府，也没有军队，处境堪忧。不论是政府还是军队，您总得掌握一个。

拿破仑三世点头称是，贤弟说得没错。不过刚从梅斯跑了出来，您让皇帝再回去？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选项，只能寄希望政府还跟着皇帝走了。拿破仑亲王建议三世，说要不先派一位将军回巴黎，为您打打前站，先把政权和首都的军队牢牢抓在手里，等局面稳定了您再回去？克罗胥将军说，那我去吧。特罗胥叮嘱拿破仑三世说，麦克马洪将军的部队千万不能再往梅斯去了，去了可能就回不来，麦克马洪将军应该撤回来保卫巴黎，跟普鲁士打消耗战，再寻找机会。

特罗胥

其实初战失利之后，特罗胥将军就建议部队全线撤退，甚至退到巴黎。如果法军能集中起40万人在沙隆或者巴黎，普鲁士军不一定敢在法国境内长驱直入。拼人拼经济的总体战和游击战，会让普鲁士那个松散的德意志联盟解体。法国是一个单一的国家，普鲁士带了很多三心二意的德意志邻居，有些德意志邦作战意志并没有普鲁士那么顽强，法国完全可以跟德意志联军打消耗战持久战，拖散对方。

特罗胥将军认为要在巴黎同敌人决战的话，必须有一支在外围机动的部队。现在梅斯的部队如果撤不回来的话，麦克马洪是法军唯一能够进行机动作战的部队。如果这支部队再被德意志联军包围或者消灭的话，法国就没有希望了。

拿破仑三世和麦克马洪元帅认为特罗胥说得有道理，应该把部队撤到巴黎。皇帝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在巴黎的欧仁妮皇后，欧仁妮皇后和她的战争大臣皮埃尔·德让(Pierre Dejean)坚决不同意。当体晚上德让将军就给拿破仑三世去信：

“皇后给我看了您要把沙隆的部队撤往巴黎的信，我恳求您改变这个决定。这在公众看来，我们抛弃了莱茵的部队，让他们失去撤往凡尔登的希望。再有三天，沙隆的部队就能达到85,000人。然后杜伊将军的部队也会加入，这又多了18,000人。您带领这支强大的部队，可以击败已经经过连日战斗，精疲力竭的普鲁士人了。皇后也同意我的看法。”

收到这封信，拿破仑三世心里拔凉拔凉的，民选的皇帝拿破仑三世无路可退了。从开战以来的一系列战斗来看，法军同德军战斗力难分高下。确实几次战斗德军都取得了胜利，但是伤亡人数一直高于法军。如果法军有计划地且战且退撤往法国内地，德军就会面临着补给线拉长，后方受威胁的窘境，法军可以找机会歼灭孤立的德军部队。即便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把战事拖下去，也可能把普鲁士那个德意志联盟拖散，最后达成一个对法国来说并不算差的和平协议。不过民选的皇帝，选择权在民，拿破仑三世不得不顾及民意。

回过头来继续说梅斯前线，8月17日这天晚上，俾斯麦也来到马尔拉图。路上俾斯麦遇到几百个被法军放弃的伤员，伤员中的法军军官，对普鲁士兵的表现大加称赞。俾斯麦表示普鲁士军队应该做得更好，说“如果我们有了夏塞波步枪的话，15天内就能赢下这场战争”。也确实如此，有些普鲁士将军主动有余谋略不足，几次正面冲击，让己方付出重大的伤亡，连俾斯麦的儿子都在其列。刚刚经过转型的普鲁士军队里有两种军官存在，一种是推崇勇敢、士气和亮剑精神的传统军官，而另一种则善于运用科学技术，机动灵活，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战斗胜利。后一种是毛奇的军事学校培养出来的军官，体现了毛奇的要求：既要敢于冒险，同时要精于计算。

尽管阿尔文斯勒本在16日的战斗中付出了重大伤亡，但是他阻止了巴赞的撤退，让法军退回了梅斯，对这样的结果毛奇很满意。这样他就有时间，调动其他的两个军团，把巴赞同凡尔登之间的联系切断，把巴赞孤立起来。为了确定巴赞不会再一次向西突围，弗雷德里希·卡尔亲王17日晚间，又派部队连夜搜索所有通往凡尔登方向的道路。让毛奇感到高兴的是，除了掉队的逃兵，格拉韦洛特以西再也没有法国部队了。

弗雷德里希·卡尔亲王

1870年8月18日，巴赞的法军退到普拉珀维尔(Plappeville)布下阵地，阵地位于普拉珀维尔和格拉韦洛特之间，距离梅斯外围几公里远。毛奇的部队也聚集过来，双方列开了阵势。开战以来的一系列战斗，几乎都是遭遇战。这一次两军都经过了精心准备和部署，摆开架势准备一决雌雄。毛奇集中了188,332人和732门大炮，巴赞也有131,000人和520门大炮。18日早上，弗雷德里希卡尔亲王命令部队发起进攻，很多上一次战斗中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依然还在地上。

法军的布防从南到北依次是弗罗萨德的第二军、勒伯夫的第三军、拉德默勒尔的第四军和康罗贝尔的第六军。

一开始弗雷德里希·卡尔亲王，以为巴赞回到了梅斯或者向北逃跑，面前的不过是法军的后卫部队，于是命令部队呈纵队突击。上午10点半毛奇观察了法军的帐篷和做饭的篝火，认为卡尔亲王的判断有误，马上更改了他的决定，要第二军团横向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