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战争 14 – 建设社会主义

上篇《封锁和反封锁》里面咱们说到,本篇将要介绍的是,苏联是如何帮助阿富汗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

在苏联军队进入阿富汗之前,就已经有大批的苏联专家,在阿富汗给阿富汗人民提供帮助。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战前也给阿富汗提供了一些援助,但是苏联人的优势在于,苏联已经在苏联的中亚共和国建成了社会主义,有成功的案例可循。共产党政权给这些中亚共和国带来了法律和秩序、清洁的饮用水、医疗保健、全民医疗服务、男童和女童的教育、以及经济发展等等。

当然在苏联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艰辛探索的过程中,付出了很大代价,像1920 年代的长期内战,1930 年代集体化过程中哈萨克斯坦的一百万死亡。尽管如此,连一位美国学者都在1982年赞扬说:“苏联领导人有理由夸赞自己的发展模式,这种发展模式已经成功实现了世界上最高的识字率、最好的医疗保健和最高的总体生活水平之一。”

当然在此时的阿富汗,不可能再用1920 年代和 1930 年代那种极端手段,然而在中亚已经证明了的行之有效的做法,在阿富汗为什么就不能复制一下?

根据既不系统也不连贯的苏联数字,从1954年到1980年间苏联给阿富汗的援助达到15亿卢布, 对阿富汗的援助占到当时苏联向第三世界国家提供援助的很大一部分。苏联人为阿富汗建造了发电站、灌溉系统、工厂、天然气井和筒仓,这些筒仓在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是喀布尔的景观之一。

除了为阿富汗培养军事人才,苏联还为阿富汗培养了技术人员和工人。根据苏联政府的数字,到 1980年,接受过苏联培训的阿富汗人超过7 万人。

为了帮助阿富汗人民建设社会主义,苏联还往阿富汗派去大量的专家和顾问,这些专家和顾问充满热情地来到阿富汗,见到的景象让他们感到新奇:庆典活动的看台上很多女性的脸隐藏在面纱后面,但是带着降落伞降落到体育场里的也是女性,这让苏联人对改变阿富汗的“落后面貌”充满期待,他们相信他们能够为此做出贡献。

苏军介入之前的1979年的夏天,苏联专家和顾问的人数不断增加,除了军事顾问和技术顾问外,还有党务顾问、共青团的青年事务顾问。另外尽管阿富汗没有什么工人阶级,工会仍然派来了顾问,阿富汗也没有可以通航的河流,但是苏联航运部照样派来顾问。

苏联顾问格奥尔基·基里耶夫 与阿富汗学童在阿富汗坎大哈举行的共产主义青年活动中

阿富汗的各部委、工厂、运输公司、银行和教育机构都有苏联顾问,外交部和内政部的顾问人数最多,达几百人。

派驻在阿富汗的这些苏联专家顾问工资比在家里高,但是比不了资本主义国家的那些专家,也比不上其它社会主义国家的专家,其它社会主义国家的专家每个月可以拿到1,000美元。

苏军介入阿富汗,给在阿富汗工作的苏联专家带来了额外的风险。贾拉拉巴德郊外的一个灌溉项目是当时阿富汗最大的经济项目,为了防止圣战者的袭击,那里的苏联专家开始带着自动步枪和手榴弹上班。

喀布尔理工学院的一百多位苏联教职员工,也必须在死亡的威胁下继续工作。

这种情况下苏联专家的工资涨了,涨到每个月700美元左右,比他们在家的工资高很多,专家们戏称这笔钱为“棺材钱”。

专家和顾问们来阿富汗的想法各不相同,有些人的确有伟大的理想,有些人喜欢冒险刺激,也有些人只是想出国,那时候苏联跟其它社会主义国家一样,人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国的,高工资也是他们来阿富汗的一个理由。

当然不是所有来的人都心甘情愿,有些属于半自愿:党和人民期待着你的表现…… 草根这个年纪的人一定听得懂这句话的分量。军人和党务工作者,就不可以跟组织上讲价钱,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

到1980年底,苏联在阿富汗的军事顾问有1,600到1,800人,其中几十位是将军。阿富汗陆军每个营配有三四位苏联顾问,每个团另有四五位,每个师再有十一到十二位顾问,给他们都配了翻译。

这些人的工资比第 40 集团军的军官高,一年挣的钱就能买车,因此遭到苏联军人的严重嫉妒,有些部队基地的门口甚至贴着“顾问和狗不得入内”的告示。

后来苏联军人发现这些顾问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工作相当危险。1983年到1984年间,有三分之一的顾问牺牲,两位将军顾问在指挥阿富汗军队行动的时候,坠机身亡,对顾问的态度稍微好了点儿。不过很多时候,苏联军人还是不愿意在直升机上给受伤的顾问腾地方,说你们是为阿富汗人工作的,应该让他们来管你们。

平民顾问中党务顾问最多,1983年阿富汗人民党中央委员会有80位苏联顾问和50位翻译,密切参与到阿富汗党和政府的工作之中。他们给阿富汗领导人写发言稿,然后翻译成普什图语或者达里语交给领导们,他们写的马列主义发言稿不接地气可想而知。

1986年1月20日,在喀布尔的苏联支持的政府和穆斯林叛军之间的战争中,阿富汗男孩成为孤儿,他们在喀布尔的瓦坦(祖国)幼儿园向来访者致敬。在占领期间,共产主义政治教育在喀布尔的学校里开始了,作为共产主义政治教育的一部分。 政府努力赢得民众的支持。

除了派出党务工作者,苏联还往阿富汗派去了共青团领导,帮助阿富汗开展青年工作。他们还给阿富汗青少年送去一万本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经典著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尽管阿富汗人不知道,在我们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工业的国家里,为什么要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些顾问的很多工作按照一位顾问的说法就是:“照搬共青团的人事管理制度,不考虑实际情况”,显然大部分努力都是徒劳的。

这些援助给阿富汗人民带来多少持久的好处尚不清楚,但是并没有给苏联人带来他们希望的政治好处。阿明该干掉塔拉基仍然干掉塔拉基,事先并未请示苏联领导,也没有咨询过苏联顾问。

苏军介入以后对卡尔迈勒的控制力更强,但也给自己带来了问题,既然一切事情都是苏联人说了算,那阿富汗人还不躺平?后来接替卡尔迈勒的纳吉布拉,描述了一次阿富汗部长会议的情形:“我们围坐在桌边开会,每一位部长都有自己的顾问。会议开始,讨论变得激烈,渐渐地,顾问们离桌子越来越近,我们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围着桌子的就剩顾问了。”

对于在阿富汗的苏联专家们来说,危险是时时刻刻存在的。尽管八点以后喀布尔就实行了宵禁,街道上不停地有军队、警察和装甲车巡逻,但是仍然会有圣战者发动袭击。1981年1月,他们甚至摸到苏联首席军事顾问位于使馆区的别墅附近,用火箭筒进行了攻击。

1983 年,喀布尔大学餐厅桌子下的一枚炸弹带走了 9 位苏联人的生命,其中包括一位女教授。

在喀布尔的苏联人携带武器,每个公寓楼都有武装警卫。尽管如此,通常认为在阿富汗的首都还是比较安全的,高级领导和军事顾问可以带家属,这里的生活水平比在家里高,孩子们可以在使馆的学校里上学,在苏联大使馆和苏联文化宫可以看到最新的苏联电影。

领导夫人们可以在使馆的商店里买到跟他们老公级别相称的商品,这当然是社会主义特色,不过夫人们更喜欢的是去逛当地的市场。这里有她们在家从来没有见过的来自西方资本主义的东西,有些是西方援助机构为了救济阿富汗穷人捐来的,她们跟卖二手牛仔裤和连衣裙的阿富汗商贩讨价还价得不亦乐乎。

这种给社会主义抹黑的现象领导当然不高兴,领导发话说再这样的话,就把她们送回国去。不用说,这种话没有丝毫效果,起到作用的是安全局势的恶化。

在贾拉拉巴德一些人被杀后,规定妇女在没有武装护卫的情况下,不得随意出去走动。到了1986年,在没有武装护送的情况下,她们甚至连喀布尔等主要城市的市中心都不准去了。然而阿富汗集市上琳琅满目的西方消费品和名牌服装的诱惑,对一些女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抗拒。很多妇女心存侥幸偷偷溜了去,有些人希望只要她们不开口说话,阿富汗人会以为她们是西方人。

通常圣战者并不袭击这些专家,但凡事有例外,比如一位苏联地质学家被绑架,圣战者打算用他来换被人民军抓走的兄弟。结果不幸的是,被人民军抓走的兄弟已被处决,倒霉的地质学家后来下落不明,应该是被撕了票。

在外省工作通常比在喀布尔更困难也更危险,专家们有时候需要经过可能埋了地雷的道路。在赫拉特,原则上专家只能乘坐装甲车,但有时候没有装甲车,专家只能冒险。有些道路白天在苏军的控制之下,晚上就又回到了圣战者手里。

维亚切斯拉夫·涅克拉索夫来自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曾经在军工厂开过车床当过兵,后来上了团校。1982年他28岁,担任当地的共青团委第一书记,被选去阿富汗作为青年事务顾问。

他在阿富汗的工作颇有成效,他搞了个电影队给阿富汗人巡回放电影,苏联的电影即便是在对苏联人有敌意的村子里,也很受阿富汗人的欢迎,。看电影不收票,但是有两个条件:首先放映前一周内当地没有枪击事件发生,其次看电影的时候,武器必须留在外面。

《沙漠白日》(Белое солнце пустыни)是最受阿富汗人欢迎的苏联电影之一,有意思的是,这部电影讲的是1920 年代苏军打中亚叛军,也就是跟阿富汗人种族相近的那群人。

放电影让涅克拉索夫在当地很有名望,有时候需要同圣战者话事儿,都要请他来出面。

从1986年起,随着在阿富汗建设社会主义的目标看起来越来越难以实现,苏联专家和顾问的数量开始减少。对于那些冒着生命危险而来的理想主义者来说,这当然很痛苦。

如果不在意“党和人民的期待”,民间专家不来赚“棺材钱”也没问题,但是军人就不行了,在阿富汗的苏军官兵是个什么情况呢?请看下篇《敌人和盟友》

全部请见:

阿富汗战争 01 – 亚洲的十字路口                    阿富汗战争 02 – 左右逢源

阿富汗战争 03 – 从革命到暴乱                    阿富汗战争 04 – 政治局决定

阿富汗战争 05 – 内斗不断                                阿富汗战争 06 – 鸿门宴?

阿富汗战争 07 – 国际义务                               阿富汗战争 08 – 苏军出动

阿富汗战争 09 – 风暴333行动                    阿富汗战争 10 – 外界的反应

阿富汗战争 11 – 第40集团军                    阿富汗战争 12 – 潘杰希尔行动

阿富汗战争 13 – 封锁和反封锁               阿富汗战争 14 – 建设社会主义

阿富汗战争 15 – 敌人和盟友                          阿富汗战争 16 – 敌对势力

阿富汗战争 17 – 战争暴行                              阿富汗战争 18 – 理想破灭

阿富汗战争 19 – 戈尔巴乔夫                        阿富汗战争 20 – 日内瓦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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