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政治局决定》里面咱们说到,苏联政治局开会商量如何应对阿富汗局势,决定不出兵干预。
4月1日葛罗米科、安德罗波夫、乌斯季诺夫和波诺马列夫提交了一份报告,虽然里面很多套话空话,但对问题的分析还是足够冷静客观。报告说阿富汗的问题主要是政治性的,阿富汗从一开始就没有进行成熟全面的社会主义革命,新政权的领导人不能胜任,缺乏经验容易走极端,他们内部之间还发生了严重的分裂。
他们通过残酷镇压真实存在的和臆想中的异见人士疏远了党内、军内和政府内的人,还有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他们过快地推进不成熟的社会主义改革,在他们本应受益的人民中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他们现在应该扩大政治基础,允许宗教自由,即使是在镇压颠覆活动的时候,也应该遵纪守法。他们应该制定一部宪法,加强民主权利,规范国家机关的行为。
报告建议苏联继续向阿富汗提供武器装备,训练阿富汗军队和安全机构使用这些武器和装备,帮助阿富汗发展经济,不过仍然拒绝向阿富汗派遣军队,即使阿富汗境内出现进一步的骚乱。
要说这并不是一个糟糕的决策,但是阿富汗共产党政府完全没有改过自新,人民民主党内部斗争不断加剧,随意逮捕和随意处决仍在持续。6月份,塔拉基和阿明开始动手清洗旗帜派,把他们的一部分领导人外放为驻外大使,努尔到了华盛顿,瓦基勒到伦敦,阿纳希塔·拉特布扎德到贝尔格莱德,纳吉布拉去了德黑兰。
而一些小角色像克什特曼德、拉菲和卡迪尔等则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判处死刑,好在苏联同志出面干预,保住了这些人的性命。
尽管赫拉特暴乱的规模不大,但是骚乱在全国持续蔓延。4月底,听党指挥的军队在库纳尔省喀拉拉邦一个村子遭到伏击后,进行报复杀了几百人。于是有阿富汗不明真相的群众传言说,他们是在穿着阿富汗制服的苏联顾问的指挥下干的。
5月9日,包括喀布尔省在内的六个省份发生大规模暴乱。6月23日首都第一次发生骚乱,几千人上街反对共产党政权,很多人来自哈扎拉少数民族,带着凶器。7月20日,暴乱分子企图占领帕克蒂亚省首府加德兹,杀了两个苏联顾问。8月5日,阿富汗国民军的一个突击营在喀布尔郊区的巴拉希萨尔叛变。8月2日一个步兵师遭到袭击损失惨重,有些人倒戈投奔了暴乱分子。
这些暴乱或多或少都被阿富汗军队成功镇压,但是到了夏天,政府控制的国土面积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阿富汗政府继续向苏联要武器要装备要人,苏联人尽量满足但是只给装备不给人。阿富汗政府不停地恳请苏联出兵,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穿上阿富汗军装,苏联人依然犹豫不决。这时候苏联军队内部产生了分歧,一些高级军官依然反对干预,但是乌斯季诺夫等人有了新想法。
苏联总参谋部做了总参谋部该做的事,他们开始制定计划,调动部队,针对阿富汗的情况进行训练,把人员和装备向边境进行部署。5月高级参谋博格丹诺夫将军制定了一个苏军干预阿富汗的计划,得出的结论是需要六个师。
一位看到他计划的同事说你赶紧把这东西锁起来:“要不人家会说我们打算侵犯邻国主权。”
1979年4月总参谋部情报局GRU下令两个月内组建一个特种营,派往土库曼斯坦的塔什干待命。这个营的人员要由来自中亚共和国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的战士组成,他们跟阿富汗人说一样的语言,领导他们的哈比卜詹·霍尔巴耶夫 (Хабибджан Таджибаевич Холбаев) 少校是乌兹别克人。
从各支部队抽调的五百多人很快到齐,组成了这支大家叫做“穆斯林营”的部队。对干部战士的要求是懂相关语言,身体健康。每个人还要在无线电操作、迫击炮操作、医疗救护和汽车驾驶等方面拥有至少两项专长。
由于招不到合适的穆斯林战士,“穆斯林营”配备的两门ZSU-23-4石勒喀河自行高射炮由斯拉夫战士操作。
克格勃也成立了两支特种小队,这些部队是从后来被称为“阿尔法小组”的部队中抽调出来的。第一支由四十人组成的分队代号为“泽尼特”,派往喀布尔。泽尼特小队布置在苏联驻喀布尔大使馆的学校里负责保卫大使馆,应阿明的要求,这支小分队还为阿富汗特种部队提供反恐培训。
六月份,乌斯季诺夫派出一个空中突击营保卫驻扎在巴格拉姆空军基地的苏联运输机以及机组人员,并要求在必要的时候,掩护苏联顾问紧急撤离。这些部队以“技术顾问”身份出现,军官佩戴中士军衔的徽章来掩盖部队的来历和结构。
这支部队还是被美国人发现了,不过美国人也认为他们只是过来保卫巴格拉姆空军基地,而不是另有其它任务。
阿富汗国内局势不断恶化,反对共产党的暴力抗争不断蔓延,而在这最需要精诚团结的关键时刻,本来就严重分裂的人民民主党内部斗争反而加剧了。
一开始上台的时候,阿明跟塔拉基关系很好,大家都出自“人民派”,塔拉基还是人民派的老大。阿明称塔拉基同志为“伟大领袖”、“东方之星”和“伟大的思想家”,听着似曾相识?阿明则是塔拉基同志“真正的学生和弟子”。
这您想塔拉基同志还能脚踏实地吗?塔拉基同志逐渐以伟大领袖自居,对阿明的意见不那么在意,阿明心说你还真把自己当太阳了……
干掉“旗帜派”后阿明开始了新的谋划,不断地给自己揽权: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总理兼国防最高委员会副主席,还把自己的亲戚和亲信往军队和安全机构里面安插,担任要职,他的女婿是总参谋长。
7月28日阿明把国防部长和内政部长都给撸了,亲自掌管国防部,把非他嫡系的人都派到首都以外的地方。
塔拉基当然也有自己的人,四员反对阿明的干将被阿明称为“四人帮”,而这个时候,看阿明不顺眼的不是只有他的党内同事了。
9月1日,克格勃向中央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报告,说塔拉基的政府正在失去威信,阿富汗人民对苏联的敌意也在日益增加。塔拉基和阿明无视苏联要求他们扩大政治和社会基础的建议,仍然认为只用高压手段就可以解决问题,特别是阿明,建议把阿明换下来。
报告说应该说服塔拉基建立一个民主的联合政府,以人民民主党为主,但是“爱国”的神职人员、少数民族代表和知识分子也应该包括进来,被不公正关押的人应该予以释放。
为此克格勃建议做好换人的准备,比如把卡尔迈勒纳入规划。
为了应对阿富汗迅速变化的局势,苏共政治局成立了阿富汗委员会,由葛罗米科、安德罗波夫、乌斯季诺夫和波诺马列夫等领导同志组成,负责阿富汗事务的决策。委员会定期举行会议,向苏联派驻喀布尔的同志了解情况, 决策速度大大加快。外交部、克格勃、国防部和中央国际部也把分析和建议提交给委员会,为政治局决定做参考。
一直以来都是克格勃在跟阿富汗的人民民主党打交道,克格勃倾向于旗帜派,但是旗帜派在人民民主党内是少数,多数人是人民派,也就是塔拉基和阿明的那一派。军队中的大多数共产党军官也是人民派,这些人很多在苏联受过训,跟苏联军方有着良好的关系。
像很多国家各军种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和竞争关系一样,在苏联,克格勃和苏联军队之间也存在着这种关系,特别是总参谋部还有自己的情报总局。
9月10日,塔拉基参加完在古巴首都哈瓦那举行的不结盟运动领导人会议,返回途中在莫斯科停留,会见了勃列日涅夫和葛罗米柯。
勃列日涅夫严肃地谈到了阿富汗领导层的问题,说过多的权力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即使他是你最亲密的助手,也可能对革命造成危险。
勃列日涅夫显然说的是阿明,不过塔拉基说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并继续请求苏联提供直接军事支持,这一请求再次被苏联同志拒绝。
在莫斯科,他还在克格勃的安排下跟卡尔迈勒见了面,同样谈到了恢复党内团结以及阿明的问题。克格勃告诉塔拉基阿明在密谋取他而代之,塔拉基说:“别担心。”
告别勃列日涅夫离开莫斯科的时候,他再次跟勃列日涅夫表示:我完全掌控着局面。
苏联同志可没有塔拉基那么有信心,总参谋部情报局瓦西里·科列斯尼克 (Васили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Колесник) 上校命令霍尔巴耶夫少校前往塔什干跟他的穆斯林营会合,准备飞往喀布尔保护塔拉基同志。
科列斯尼克拿着塔拉基的照片跟霍尔巴耶夫说:“保卫这个人的命令来自于勃列日涅夫同志本人,如果他死了,你和你的营也不要活着回来了。”
穆斯林营干部战士接到命令,交出证件换上阿富汗军装,随时准备出发。
接下来阿富汗的局势将如何发展呢?请看下篇《鸿门宴?》。
全部请见:
阿富汗战争 01 – 亚洲的十字路口 阿富汗战争 02 – 左右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