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战争 26 – 最后一搏

上一篇《巴黎围城》里面咱们说到，卢瓦尔军团连遭败绩，被打得离巴黎越来越远。巴黎守军的几次突围行动，也全部遭到失败，绝望的巴黎人要求他们的40万部队，做最后一次尝试。于是就在德意志帝国宣告正式统一的第二天，也就是1871年1月19日，巴黎法军发动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突围行动。这一次依旧是向南，在整个六公里长的战线上向普鲁士军队发起进攻。如果成功的话，或许会能搅合一下德皇的加冕仪式。不过这一次他们依然被普鲁士的大炮打退，还损失了8,000官兵，有些官兵是死在抢挖土豆和抢夺普鲁士人补给物资的时候——法国人实在是太饿了。此战失利后，杜克罗将军彻底绝望，把指挥权交给了约瑟夫·维诺伊(Joseph Vinoy)将军。

巴黎已经毫无希望，法国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支多少还有些战斗力的部队，就是布尔巴基率领的卢瓦尔军团的余部14万人。靠着这支部队为巴黎解围绝无可能，能否自保都是问题，不过法国人还打算做最后一搏。甘必大和弗雷西内给布尔巴基布置了新的任务，向东去破坏法国东部的所有道路、桥梁和铁路，让德军补给困难，这或许可以让德国人把和平条件放宽。于是法国这最后一支部队，卢瓦尔军团的余部改名“东方军团”，开始向东进发。

德意志人并没有打算放过这支法军，消灭了钱齐的同时，德意志人抽调第十四军、第七军和第二军，组建一支新的“南方军团”，由埃德温·冯·曼特菲尔 (Edwin von Manteuffel)将军指挥，准备南下消灭法国这支“东方军团”。

受命向东的布尔巴基计划先消灭第戎(Dijon)的普军，然后去解救一直坚守在贝尔福要塞的法军。然而补给困难，令布尔巴基的部队集中起来的速度异常缓慢，耗去了大量时间。直到了1871年1月，才小心翼翼地投入战斗。弗雷西内对布尔巴基的动作迟缓非常不满，一再要求甘必大把他撤了，说指靠这帮老军人什么事儿都弄不成。但甘必大也实在是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只好给布尔巴基配监军。随着天气更加寒冷道路被冰雪覆盖，东方军团愈发依赖铁路进行补给。法国的铁路运输效率低下，让德国人可以迅速从洛林、阿尔萨斯和巴登运来增援部队。

此刻普鲁士的南方军团还未完全就位，45,000多人的奥古斯特·冯·瓦尔德(August von Werder)将军的巴登第十四军，是南方军团中唯一同法军接战的部队，另两个军普鲁士第七军和第二军还在路上。

见法军势大，瓦尔德撤离第戎，布尔巴基率军1月5日追击他到沃苏勒(Vesoul)，德军继续后退到维莱塞克塞勒(Villersexel)，1月8日在这里，双方展开了战斗。

虽然是德军一路退法军一路追，但是缺吃少穿的法军并没有强劲的势头。共和政府没有足够的粮饷补给，让法军也采取普军的方式，向地方长官派粮。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法军，花了大量时间找粮，很多马匹都饿死了，因而进军速度奇慢，追击行动进行得雷声大雨点小。布尔巴基期望把瓦尔德吓出法国，用这种方式解贝尔福之围，这个策略能成功吗？

1月9日瓦尔德对追来的法军展开反击，开始进攻前一天晚上法军在维莱塞克塞勒构筑的阵地。经过一番战斗，德军于下午1点拿下了维莱塞克塞勒的堡垒，布尔巴基马上组织部队反击，把堡垒重新夺了回来。双方的战斗持续到深夜，凌晨3点德军撤退。

这场规模不很大的战斗，尽管法军的损失大一些，但是击退了德军，算是取得了一场胜利。德军后撤20公里，在Lizaine河畔的埃里库尔(Héricourt)布下阵地。

气温下降到零下十几度，大雪让法军的补给更加困难，加之士气不高，忍饥挨饿的法军13日到达埃里库尔，两天后1月15日展开了对德军的进攻。

这一天天气异常寒冷，温度下降到零下20 ℃。16日法军渡过冰冻的Lisaine河，在埃里库尔附近取得了突破，打开了通往贝尔福的道路。但是布尔巴基没有选择一鼓作气全力杀向贝尔福，而是把重点放在了保护通往贝桑松的铁路上，这条铁路是东方军团的生命线，布尔巴基担心后路被断。

布尔巴基的踌躇不前自然让甘必大非常气恼，与此同时，随着24磅重炮部署到位，普鲁士人可以打击巴黎的核心地区。尽管炮击造成的实际损失并不很大，但是对巴黎人的士气影响巨大，饥饿许久的巴黎快要扛不住了。突围的尝试一再受挫，各地的坏消息不断，处境的绝望在巴黎引发了骚乱。

工业时代的巴黎到处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民，这些年轻人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巴黎被围工厂不得不停工歇业，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整天聚在各个咖啡馆里，听各种激进的演讲，无政府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思想，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些年轻人的心。

法国愤怒的青年们认为，伟大的法兰西为什么会失败？都是特罗胥、钱齐和布尔巴基这些反动派的走狗故意让战争打败，好让帝国复辟，只有工人阶级领导的社会主义才能救法国。1月20日，一群革命群众/暴徒攻破Mazas监狱，把去年10月31日在巴黎领导起义/暴乱的古斯塔夫·弗洛伦斯(Gustave Flourens)和他的战友/同伙们解救出来。尽管守卫巴黎的军队将近50万人，但是他们袖手旁观。军队本身也朝不保夕，前沿的兵开始大批逃亡，有的军官甚至带了整连整营的部队向德军投降，主动去做德军的俘虏。这种危难局势下，法夫尔也开始同意特罗胥的看法，战争必须停止，还要尽快，否则再一次更加激进的革命就要爆发。那将是无产阶级专政，没他们资产阶级什么事儿了。1月23日法夫尔通过战线前往凡尔赛去见俾斯麦，经过三天的谈判，26日停火协议签署，为时三周的停火协议将于28日生效。依照这个协议，德国人开放通往巴黎的铁路，让粮食可以运进城内解救市民。但是巴黎的城防和堡垒、2,000门大炮、177,000支步枪以及所有的弹药，都要交给德国人。随后法国于2月19日开始进行选举，选出一个全国议会来决定是继续停火开始和谈，还是重启战端。当然相信法国人会选择和平，几乎解除了武装的法国，拿什么来跟德国人继续较量？什么？您说不是还有一支14万人的野战部队东方军团吗？

在曼特菲尔的指挥下德军南方军团南下，前去切断法军东方军团的退路。南下的南方军团在第戎附近击败意大利名将加里波第带领的25,000人，直插法军东方军团的侧后。几天前的1月18日，布尔巴基看到没有取得决定性战果，便决定退向贝桑松，但这一次他又是动作太慢太迟了。1月24日曼特菲尔切断通往里昂的铁路，彻底关闭了东方军团向西的退路，布尔巴基成了瓮中之鳖。

走投无路的布尔巴基打算率部退入中立的瑞士，但是甘必大依然期望布尔巴基能够向西杀出一条血路回来。听说布尔巴基的部队在退向瑞士，马上发去电报：“你们真的是往蓬塔利耶(Pontarlier)去了？就是靠近瑞士的那个蓬塔利耶？没有搞错？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打一仗就跑到瑞士，然后缴枪？“依照规则，法军进入瑞士必须解除武装，人员在瑞士被羁押直到战争结束。如果真是这样，法国就再也没有军队了，还不任由德国人宰割？甘必大发疯似地给前方发电报：“不要放弃，勇敢战斗，杀向多勒(Dole)、第戎、欧克索讷(Auxonne)，只有这样才能拯救法国！”

此一时彼一时，几个月前麦克马洪选择在色当战斗，而不是退入比利时被解除武装。现在不论是布尔巴基还是法军早已士气不再，完全没有了那份勇气和精神。1月24日布尔巴基回电给甘必大回说：“你还以为咱们还有一支组织良好的部队？我一直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儿。”确实布尔巴基的部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直在缺吃少穿补给不足之中挣扎。后来“布尔巴基的部队”( l’armée de Bourbaki)成了法国的一个成语典故，在法国军队中一直流传直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支部队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那就是“布尔巴基的部队”。现在这支衣衫褴褛连鞋都没有的部队，按照一个老兵的话说就是，“不知道路在何方？”

1月26日命令部队撤往蓬塔利耶后，备受甘必大和弗雷西内指责的布尔巴基顶不住压力，拿起左轮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枪。子弹在头上打出一个沟，却奇迹般地从头盖骨上滑过而不是穿透，后来被医生取了出来。布尔巴基自杀未遂，手下一个军长贾斯廷·克林肯特(Justin Clinchant)接手指挥。法军退入山林，一直在同德军战斗直到停火生效期后的29日。

法夫尔并没有马上把停火协议签署的消息告知东方军团，尽管得知布尔巴基企图自杀，但是法夫尔仍然希望东边能取得一场胜利，增加些跟德国人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过29日东方军团也得知了停火的消息，得到消息的贾斯廷·克林肯特不打算做德国人的俘虏，带着他那衣衫褴褛的部队前往瑞士。于是法国东方军团的残部87,000余人，于2月1日退入瑞士，普法战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