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大莫蒂》里面咱们说到,苏联把列宁格勒军区改组为西北方面军,任命红军总司令铁木辛哥同志担任总指挥,负责对芬兰作战。同时苏联最高统帅部指示铁木辛哥同志不要急于求成,只有在准备妥当确保安全后,才可以投入行动。不要采用大规模步兵冲锋战术,在炮火摧毁敌人的凝土防御工事前,步兵不要投入战斗。
红军前线指挥员遵照指示,把1月剩余的几周时间,都用于进行彻底的进攻准备工作中去了。他们甚至在苏马地区战线后方几公里处,搭建起芬兰阵地的模型,用于担任主攻的第123步兵师在此练习突击战术,演练的重点是炮兵、坦克和步兵的配合。其他部队也接受了整整一个月的密集训练,训练成果在当月进行的有限进攻中就体现了出来。红军的坦克和步兵相互紧密支援,轰炸机和战斗机横扫前线,红军还测试了在坦克前面加装扫雷系统,清扫地雷。
红军还通过航拍、气球和地面巡逻队的连续侦察,查明了芬兰掩体、炮位和其他防御阵地的准确位置,很多土木工事在1月份就被炮火或者空中打击摧毁了。在突击师中,侦察巡逻的任务由第二梯队担当,这样第一梯队可以完整地投入进攻。
红军偷偷把重炮在夜里运到前沿阵地,让大炮可以直接瞄准芬兰最坚固的掩体射击。向前沿运送火炮的时候,炮兵向芬兰阵地进行射击,用爆炸声来掩盖拖运大炮的拖拉机的噪音,还对炮位进行了伪装。1月18日,红军把一门152毫米炮偷偷运到距离芬兰“波皮乌斯”防御堡垒500米的地方,另外有些炮距离目标仅仅300米,运到前沿的炮口径大到280毫米。
苏联还改善了西北方面军的后勤运输,铁路的运力得到了提高,修建了新的道路和桥梁,建设了新的野战公路。46万作战部队的食品、燃料、弹药和其他物资,几乎没有延误地运到了狭窄的地峡。冬天结冰的沼泽和湖泊都可以用来作为向前线运输的公路,而苏联绝对的制空权,让芬兰人无法对苏联的后勤工作进行干扰。
除了前沿的炮兵阵地,红军没有费力去伪装他们其余的2,800门大炮,因为即便芬兰人知道这些炮在哪里也无能为力。芬兰人的空中侦察,已经知道了一些苏联炮兵阵地的位置,但是没有办法,打不到是一方面,没有足够的炮弹是另一方面。
红军计划的重点突破地区还是维普里门户,红军第7集团军在这里集中了9个步兵师,比芬兰整个地峡集团军的师还要多,还有5个坦克旅、1个步枪机枪旅和10个炮兵团。前线平均每公里50门野战炮,口径从76到280毫米不等。光第123师就有108辆坦克,而芬兰坦克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红军第7集团军有几百辆坦克, 其中一些是新式的43吨KV坦克,芬兰的火炮几乎打不穿它的装甲。
苏联人对提高士气也予以相当大的关注,铁木辛哥同志、梅列茨科夫同志、格伦达尔同志等军事首长经常视察前线部队,并向部队发表讲话。负责党政工作的日丹诺夫同志除了日常的党务工作外,还给第7和第13集团军派来44位党代表。1月份两个集团军有将近1,000人火线入党,将近3,000人成为苏共预备党员。
《国际歌》继续唱,但是一个新的宣传主题也被强调起来,这就是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并且越来越成为主旋律。随后的战事中,“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的口号响彻云天。
显然跟社会主义口号相比,民族主义的诉求更能激发红军战士的共鸣,战斗民族要为失败的耻辱报仇雪恨,芬兰人必须付出代价!苏联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为了鼓舞士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于1月16日向西北方面军的2,606名指挥员、战斗员和政治工作人员颁发了奖章和嘉奖。1月16日和17日出版的《真理报》、《消息报》和《红星报》上,光这2,606个获奖的名字就占据了几乎整整三个版面,1月25日又颁发了891枚奖章 。
鼓舞己方士气的同时,也要打击对方的士气,双方都进行了这样的努力,但是效果么……
先说苏联,苏联帮助芬兰人民成立了一个人民政府,希望能够号召芬兰人民奋起发动无产阶级起义,推翻资产阶级政府的反动统治,结果非但没能达成目标,反而让芬兰人更加紧密地团结在反革命政府周围。
芬兰人民政府还有一支芬兰人民军队,芬兰人民政府总统库西宁同志希望被俘的那些芬兰白军官兵,能够成为解放战士加入到他的这支人民军队之中,同样响应者寥寥。战争期间库西宁同志亲自走访了苏联最大的战俘营,600名芬兰被俘官兵中,只有16人愿意加入到他的这支人民军队中。
有说法是这个锅还得伟大领袖斯大林同志亲自背,他的大清洗洗得太干净太彻底,把原来芬兰共产党中德高望重的人也洗掉了。芬兰人民不知道新上来的这些领导有什么丰功伟绩,号召力大不如前。
苏联通过传单、无线电广播和前线的高音喇叭,向芬兰人民宣传苏联社会主义的生活更美好,芬兰当局的反动统治即将崩溃,不过都没能取得什么效果,原因在于宣传跟现实之间有些脱节。
比如苏联宣传说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阳光下工人每天只需要工作八个小时!把芬兰人听懵了:20年前我们就是八小时工作制了啊!
要怪就怪伟大的党和伟大的国家宣传机器太给力,社会主义好资本主义糟宣传了这么多年,又不让收听敌台翻墙上外网……
外网?领会精神!
谁能想到万恶的资本主义,竟然比社会主义的苏联更早实现了八小时工作制?资本家竟然这样用糖衣炮弹腐蚀工人阶级,万恶的资本主义!
于是芬兰反动军官也不制止手下收听苏联广播了,听吧听吧,没事儿当个乐子。
芬兰当局的反动宣传同样没有取得什么明显的效果,叛逃的红军干部战士大都出于他们的个人原因,而不是被芬兰当局的反动宣传所欺骗。比如一个红军战士射杀了他坦克里的其他乘员,然后向芬兰人投降,只是想要报复在1930年代初期,斯大林集体化运动期间对他农村家庭的迫害。
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有着不同的语境,对一些事情有着不同的看法,像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以为某件事是人民的抗争或者起义,而革命群众会认为那是反革命暴乱,他们是在给社会主义抹黑,给反动派递刀子。另外,毕竟芬兰脱离俄国那么久了,老一辈芬兰人孩童时代学到的俄语,跟当下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俄语,拼写、语法甚至字母,都有了很大的不同,因此传单里的词不达意并不罕见。
不过芬兰的反动宣传中经常出现的一个主题可能有效,就是在芬兰寒冷的荒野里木然等死的红军战士形象。比如一张传单上是一具眼睛里有雪的尸体,标题“白色死神”——White Death,下面是简短的一段文字:你无法对抗这个敌人,你看不见他,但他就在你的身边。
战后苏联人跟芬兰人说,你们这种宣传太残忍了。
所谓的“白色死神”,说的是身披白色斗篷,来无影去无踪的芬兰狙击手,隐藏在皑皑的白雪里,时刻准备发出致命一击,就像这样: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了解一下西蒙·海耶(Simo Häyhä)。有人说上面照片上就是西蒙·海耶,那是误传,这张照片上是驻守在芬兰北部的瑞典志愿军。西蒙海耶不需要跟鬼子拼刺刀,不会枪上带个刺刀拍宣传照。 西蒙·海耶不用光学瞄准镜倒是真的,就那样还打得那么准,你说气人不?
芬兰人还说:想想你死了,你的家人可怎么办?也让一些红军指战员的革命意志产生了动摇。
另一个常见的主题是芬兰人如何优待俘虏,俘虏们在舒适的宿舍里抽烟聊天的照片比比皆是,媒体上也这么宣传,结果惹怒了前线吃苦耐劳的芬兰官兵,妈的过得比老子还好,不抓俘虏了,统统杀掉!
海因里希斯将军和瓦尔登将军觉得这些宣传都是瞎胡搞,瓦尔登甚至多次打电话给曼纳海姆元帅,说你们最高司令部发的这都是些啥没用的玩意。元帅说你说的没错,我又没时间亲自弄这个。
苏联的宣传工作对己方伤害更大,一开始红军战士都以为,既然是去解放芬兰受剥削受压迫的阶级兄弟,芬兰劳苦大众不得敲锣打鼓欢迎红军?结果满不是那么回事儿,芬兰迎接他们的是子弹和以莫洛托夫同志命名的鸡尾酒……
经过比以往更加充分的炮火准备,2月1日苏联红军沿着芬兰第2军的整个防线,重新发起了进攻,其中苏马是攻击重点。坦克和步兵包围了2号混凝土掩体,而5号和6号混凝土掩体早已被炮火部分摧毁了。
坦克支援下的进攻,在芬兰第3军的防区泰帕莱(Taipale)地区也有发生,攻击强度同样很大。红军的攻击行动虽然时间、地点和强度有所不同,但都有一个同样的模式,首先是强大的炮火准备,如果天气允许的话,还会加以空中轰炸,随后步兵在大量坦克的支援下发起冲锋。这种攻击通常每天在一个狭小的地段重复三次或者更多,每一波都有新的部队投入。
像在芬兰第3师的防御正面,苏联红军的进攻投入了三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旅,另有一个师作为当地的预备队。 2月6日,这些部队在飞机的掩护下,四次攻击了苏马和索坎塔。芬兰炮兵给予苏联步兵巨大的杀伤,但是第二天,苏联调集新的部队,又开始了同样的进攻。
铁木辛哥同志命令梅列茨科夫同志和格伦达尔同志,在二月的头十天里到处频繁发起攻击,意在掩盖红军的主攻方向,改善红军的阵地态势,更加彻底地探查芬兰的防御,消耗驻守在曼纳海姆防线上的芬兰军队。
红军的这些目的达到了吗?请看下篇《卡累利阿地峡》。
全部请见:
冬季战争 01 – 夹缝中的芬兰 冬季战争 02 – 苏联同志的具体问题
冬季战争 03 – 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4 – 再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5 – 红军发言了 冬季战争 06 – 弱小的芬兰
冬季战争 11 – 曼纳海姆防线 冬季战争 12 – 遥远的北方
冬季战争 15 – 战线稳定下来 冬季战争 16 – 大莫蒂
冬季战争 17 – 准备进攻 冬季战争 18 – 卡累利阿地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