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再去莫斯科谈判》里面,咱们说到芬兰上上下下一片乐观情绪,公平地讲,芬兰人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奇怪。连驻莫斯科的各国使节,以及德国的领导人,都不相信战争会爆发,英国政府也认为芬兰和苏联之间,最终会达成某种妥协。
大家都看走了眼并不能怪大家,要怪只能怪苏联,在那个节骨眼上,苏联人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苏联人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芬兰人会拒绝他们的要求。
确实,自打1938年底,苏联就一直为在芬兰进行的军事行动做准备,列宁格勒军区一直在同斯大林同志制定针对芬兰的“反击”计划,但计划的前提是有一个帝国主义借道芬兰进攻苏联,现在情况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苏联的同志一时也有些发懵。
11月13日,莫洛托夫同志在同德国大使谈到芬兰的时候,还疑惑芬兰咋个就这么死硬死硬的呢?百思不得其解的莫洛托夫,只好用英帝国主义在背后撑腰,来解释这一件事了。
既然谈不下来,就只好武力解决了,苏联领导人中不乏主张武力解决的人。再说了,塔斯社一直在报道说,芬兰受剥削受压迫的工人阶级盼望着一场革命,只需要一点点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把潜在的阶级对立转化为公开的阶级斗争。主要由工人和农民组成的芬兰军队,不会愿意为地主老财和资本家卖命。一旦仗打起来,他们就会调转枪口对准法西斯。
苏联驻芬兰公使德列维扬斯基(Derevyanski),也给伟大领袖正面汇报芬兰的情况,说没错儿就是这样。领导都喜欢听好消息,贴心的下属,怎么能让领导心焦?如此情况,又怎么能不让斯大林同志信心爆棚?
英勇的苏联红军即将碾压芬兰白军,接下来的就不是一场战斗了,而是向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行军。在社会主义的强大感召下,芬兰革命群众将拿起武器推翻资产阶级政权,成立社会主义政府,迎接苏联红军的解放!
不过红军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Shaposhnikov)将军可没有这么乐观,他预料到芬兰人会进行激烈的抵抗。在提交给最高军事委员会的行动计划里,他要求从全国各地抽调精兵强将。
斯大林同志说杀鸡焉用牛刀?消灭“芬兰反动派”的任务,交给列宁格勒军区就行了,红军只用几天时间就拿下了波兰东部,那可是一个人口八倍于芬兰的国家。希特勒1939年9月1日发动的入侵,确实削弱了波兰的力量,但9月17日苏联发起的攻势也是摧枯拉朽战果辉煌,红军仅付出737人阵亡的代价,就为苏联增加了196,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和1,300万的人民,小小的芬兰么……
苏联的宣传机器开动起来,驻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塔斯社记者,开始撰写工人阶级和被招入伍的芬兰士兵是如何不满的报道,说有清楚的证据表明,芬兰政府是英帝国主义用来进攻苏联的工具,芬兰正在被帝国主义发展为入侵苏联的基地。《真理报》开始对帝国主义傀儡、小丑和财狼卡詹德发起抨击,号召芬兰人民站起来推翻卡詹德当局的反动统治。
11月26日晚,莫洛托夫同志召见了芬兰大使递上一份照会,说芬兰炮兵向边界苏联一侧的梅尼拉村(Mainila)开炮 ,打死4名苏军战士,打伤9人。这一事件充分表明,芬兰军队靠近边境的存在,不仅对列宁格勒构成威胁,“并且本身就是一种敌对行为”。照会说:“苏联政府无意夸大芬兰军队实施的令人遗憾的侵略举动,这可能由于指挥不当造成,但是希望今后不要再次发生这种令人遗憾的行为。”因此,苏联要求芬兰军队从边境后撤25公里。
确实有炮弹落到了梅尼拉村,芬兰边防部队清楚地看到了炮弹落下的地方,并且做了记录。但是根据芬兰的记录,炮火来自苏联一侧。而芬兰部署的大炮距离边境有一段距离,打不到这么远,芬兰提议对这一事件进行联合调查,但苏联人置之不理。
那天晚上,据说在苏联全境,都爆发了反对芬兰战争贩子的大规模游行示威。示威游行发生在社会主义的苏联,芬兰的那些帝国主义走狗还不警醒?
革命战士聚在一起纷纷请战,坦克兵费多尔·杜德科(Fedor Dudko)发言说:“我们的耐心已经到头,请上级下命令,让我们给这帮战争贩子的嘴,套上缰绳…… ”
卢波夫(Lupov)边往讲台上走边大声呼喊:“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让我们坦克打头阵吧。”
而这个时候苏联政府的态度,在芬兰政府看来依然足够温和,芬兰不打算单方面撤军25公里,那就等于承认了炮弹是从芬兰一侧打过去的。在11月27日给苏联政府的答复中,芬兰政府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说尽管芬兰没有错,但是准备讨论双方共同从边境地区撤军。
11月28日莫洛托夫同志回信道,芬兰的答复只表明了“芬兰当局对苏联深深的敌意,导致两国关系极度紧张”。共同撤军?撤完以后苏联人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在列宁格勒郊区了。这只能表明芬兰当局的一贯恶意,因此苏联政府决定废除两国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
芬兰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第一次开始打算做出实质性的让步。11月29日,芬兰发出照会表示同意单方面撤军,并且准备重启谈判,重新讨论那些问题并给出新的建议。不过这份照会送达莫斯科的时候,芬兰大使已经被召到克里姆林宫,去接受一份断绝外交关系的声明了。
同一天,命令下达给列宁格勒军区:“清除危险,确保苏联西北边境和列宁格勒的安全”。
芬兰大使拿到新的照会后,匆忙去找莫洛托夫,打算提交新的照会,但是莫洛托夫同志已经开始向苏联人民发表讲话了。
莫洛托夫同志说,仰仗着帝国主义列强,芬兰当局的敌意已经得到充分暴露。 “现在的芬兰政府,已经同敌视苏联的帝国主义列强沆瀣一气,不想再与苏联保持正常的关系。”苏联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确保自己的安全。
“我们采取这些措施的唯一目的,是保证苏联特别是列宁格勒的安全。……在当前因战争而变得严峻的国际形势下,我们不能让这项对于国家至关重要,并且紧迫的任务的解决,依赖于芬兰统治者的恶意。”
苏联同“真正的芬兰”没有矛盾,相反,苏联准备把苏联的卡累利阿地区移交给芬兰人民。但是要做到这一点,“芬兰当局在与苏联的关系中,必须采取友好而非敌对的态度,这样才能在两国人民共同关心的重大问题上,达成一致。……我们认为芬兰,无论她拥有什么样的政府,在所有事务上都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我国人民仍然愿意帮助芬兰人民实现自由和独立的发展。” 这就为友好的芬兰“政府”的出现,奠定了基础,苏联政府将帮助芬兰人民,实现芬兰人民的真正愿望。
1939年11月30日早上9:20,一架苏联轰炸机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上空撒下传单。几分钟后,更多的飞机把更致命的信息,传递给芬兰第二大城市维普里,开始了对维普里多次毁灭性轰炸中的第一次。
莫洛托夫同志说,苏联空军这不是在往芬兰城市里扔炸弹,而是向饥饿的芬兰人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于是苏联的炸弹有了个好听的名字——“莫洛托夫面包篮”。当然以莫洛托夫同志命名的武器,不只有这一种。
也是在这一天的早些时候,苏联红军的飞机、大炮、坦克和步兵,在1,400公里长的苏芬边界沿线多个地点发起攻击。就像莫洛托夫同志说过的那样,“现在轮到军方发表意见了。”
苏联的不宣而战违反了1920年签署的《塔尔图条约》,1932年和1934年芬兰与苏联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以及苏联于1934年签署的《国际联盟公约》,但是那又怎么样?也就芬兰的书呆子们以为这些条约有足够的约束力,伟大领袖从来都不这么看。
国难当头,曼纳海姆元帅收回辞呈,重新担任起芬兰军队的总司令。这不是这位72岁的老人第一次保卫芬兰抗击苏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帕西基维在这一天的日记里留下一段苦涩的评论:“我们真是自作自受,尽管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以下这些事实,但我们已经让我们的国家同强大的苏联陷入战争之中:一,没有人向我们承诺过任何帮助; 二,苏联完全腾出了双手;三,我们的国防力量严重不足。真是一个毫无目的的外交政策,我们国家这艘大船没有掌舵人,不知不觉滑入战争和不幸之中。”
现在就看芬兰人民和他们的军队,能在多大程度上,挽回他们的领导人带给他们的灾难。
而此时,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戒备森严的办公室里,伟大的导师斯大林同志满怀信心地等待着前方给他报来胜利的消息。只需几颗炸弹、几辆坦克、几张传单,芬兰白卫军资产阶级政府,就会垮台,无产阶级将再次奋起反抗,重新开始他们在1918年暂停了的起义。只是这一次,他们将迎来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强大的红军,作为他们的盟友和解放者。几天之内,苏联红军就会开进赫尔辛基,与芬兰苏维埃社会主义政府签署和平条约。
伟大的苏联红军是否能摧枯拉朽,迅速地把社会主义制度带给芬兰人民呢?请看下篇《弱小的芬兰》。
全部请见:
冬季战争 01 – 夹缝中的芬兰 冬季战争 02 – 苏联同志的具体问题
冬季战争 03 – 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4 – 再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5 – 红军发言了 冬季战争 06 – 弱小的芬兰
冬季战争 11 – 曼纳海姆防线 冬季战争 12 – 遥远的北方
冬季战争 15 – 战线稳定下来 冬季战争 16 – 大莫蒂
冬季战争 17 – 准备进攻 冬季战争 18 – 卡累利阿地峡
羅剎這個國家必須被徹底肢解:亞洲部分分離,永遠不得與歐洲部分再合併;歐洲部分則必須歸還搶奪自芬蘭等國的領土,叫它永遠不可能在有威脅鄰國乃至世界的能力和疆域。
非常厭惡地聽到你這篇文章開始以國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