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战争 04 – 再去莫斯科谈判

上篇《去莫斯科谈判》里,咱们说到芬兰领导人多次开会讨论苏联的要求,做出了决定。带着这些决定,帕西基维和坦纳10 月23日,再次来到莫斯科拜会斯大林同志和莫洛托夫同志。

芬兰人的答复显然完全“没有诚意”,斯大林同志根本不理会芬兰人说的,会为保持中立而战的保证,指着地图上的汉科说:“一个强国会在这里登陆并且继续前进,不管你怎么抵抗。”

苏联人随后递交了一份备忘录,坚持他们必须拥有汉科,但提出可以把驻军规模减少到 4,000 人,并在欧战结束后撤出。至于在卡累利阿地峡上,他们提出一条经过修改的边界线,涉及的领土变动较小,但仍然远远超出芬兰的提议。

其它方面,苏联人仍然坚持过去的要求,只是把给互不侵犯条约加内容一项,去掉了。

虽然苏联人做出的让步不大,但显然苏联人确实希望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起码帕西基维是这样理解的。但是给他的指示是不能做出这样的让步,于是芬兰代表团说还得再回赫尔辛基做进一步的协商。

斯大林同志和莫洛托夫同志显然对这种拖延感到不满,莫洛托夫说:“你们是不是想找事儿?”

不过他们还是同意谈判暂停,让芬兰人能够回去接受新的指示。

代表团于 10 月 26 日回到赫尔辛基,芬兰政府再次开会。会上问及曼纳海姆对战争可能的前景如何评估时?曼纳海姆回答说,他只能预见到灾难,比如,炮弹只够打两个星期的。

这话领导不爱听了,国防部长纽卡宁坚持认为,如有必要,军队可以坚持六个月。吵了一通后,曼纳海姆离开了会议。奥斯特曼(Hugo Österman)将军也说:“毫无疑问我们打不赢。”同样无人理会。

纽卡宁说:“军方总是过于悲观”。于是,埃尔科起草了一份显然不会让苏联人满意的反提案,在地峡上多让一点,雷巴奇半岛上也让一点,仅此而已。斯大林同志明确表示坚持要的两点,芬兰湾的汉科或任何同等价值的基地,以及东部的科伊维斯托(Koivisto)坚决不让。

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 10 月 28 日芬兰政府向议会中各党派的领导人透露了这个反建议。总理卡詹德(Cajander)、纽卡宁和埃尔科都强调说,虽然他们想避免战争,但与其屈服不如战斗。用纽卡宁的话来说,“战争比苏联的要求更有利”。埃尔科说:“如果芬兰坚持保卫汉科,苏联人就会软下来。……无论如何,苏联人都不会让冲突发生”。

被问及瑞典政府对危机的态度时,埃尔科打个马虎眼说尚未决定,不排除干预的可能,尽管他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在给坦纳的回信中,瑞典首相汉森说得很明白了:“瑞典不应该……以任何其他方式卷入同苏联的冲突”。

于是这些党派的领导人面临着从未面对过的残酷现实:要么芬兰做出更大的让步,要么就有可能爆发战争。当时和后来的证据表明,即便他们知道情况,他们也会支持纽卡宁,并冒着战争的风险。这也是民主的代价,这时候谁敢示弱,芬奸卖国贼的大帽子就戴瓷实了。甚至各党派领导人唯一的批评意见是,提议中做出的让步太多了。

总的来说,政府的立场得到充分的支持,如果芬兰这次让了,很快苏联就会提出新的要求,那时候芬兰就更加没有能力抵抗了。

芬兰代表们只好带着没有什么内容的反提议,10月31日再次前往莫斯科。不过就在代表团刚刚出发的时候,事情有了新的变化,这新的变化是什么呢?

就在芬兰代表团乘上火车前往苏联之际,莫洛托夫同志向最高苏维埃发表讲话。讲话里,他把苏联向芬兰提出的要求说了出来,一下子让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显然,从大国的面子出发,苏联不打算也不可能再做重大的让步,这岂不是要把芬兰人逼到墙角里?

当然莫洛托夫同志的讲话还是留了些余地,但芬兰政府并没有认真地琢磨这些信息,反而是对这些话印象深刻:“令人担忧的是,拒绝苏联的提议,可能会给芬兰带来严重的后果。必须期望芬兰当局,不要让某些敌视苏联的外国势力,左右他们。”

芬兰政府觉得莫洛托夫的讲话,完全是无视外交礼仪的赤果果的讹诈,情况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要召回代表团以示抗议。不过会上意见有了不一致,最后的决定是,让帕西基维和坦纳两人来定,是继续前往莫斯科还是回来。

代表团乘坐的列车停靠维普里(Viipuri)车站的时候,站长找到坦纳,把政府的急电交给他。坦纳赶紧叫醒帕西基维,两人一道去站长室给埃尔科打电话。

电话里埃尔科介绍了最新的情况变化,请他们决定,是继续前往莫斯科谈判还是打道回府。

通过电话俩人回到火车上商量,商量来商量去的结果是还得去,不去岂不是打脸苏联?于是在离开芬兰进入苏联的最后一站,两人下车打电话给埃尔科,告诉埃尔科他们决定还是去。

埃尔科说好吧,祝你们好运。

后来坦纳回忆录里说,他们应该先回去,争取到更大的让步后再去,因为就这样去肯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11月3日芬兰代表团见到莫洛托夫同志,交出了芬兰政府的答复,莫洛托夫同志大失所望,说:“到现在为止,这事儿还是咱们外交人员在谈。既然没能达成协议,那只好让军方来发表意见了。”

显然莫洛托夫同志的耐心已经耗尽,但是斯大林同志还没有,11月4日的会谈中他还在试图达成妥协。他先是建议“如果你们不想租,那干脆把汉科卖给我们算了”,这样这地方就属于苏联,不归芬兰管,不影响你们的中立,芬兰代表说他们没有办法讨论这个问题。斯大林同志重申苏联必须有个基地,芬兰太弱,没办法在一个大国面前捍卫自己的中立。

然后他说,要不我们不要汉科,在那附近给我们一些岛算了。

这让帕西基维和坦纳感到斯大林真的愿意做出些妥协,如果芬兰能给苏联一些岛,再在地峡上让出更多领土,那么协议是可以达成的,于是他们赶紧给芬兰政府发电报,汇报最新的情况。

芬兰政府对此的反应,与斯大林的想法、帕西基维的希望刚好相反。埃尔科和芬兰的领导人得出结论是,苏联人怂了。他们再次与各党派领导人协商后,告诉芬兰代表团拒绝在任何地方给苏联提供基地,只可以在地峡上做出多一点点的小让步。

在帕西基维和坦纳看来,这无异就是完全拒绝了苏联的提议,于是电报赫尔辛基:“如果在此基础上没有达成协议,我们是否可以中断谈判?”答复是:“你们知道,我们只可以在安全和独立允许的范围内做让步。如果提议的条款没有达成协议,你们可以中断谈判。”

11月9日代表团最后一次见斯大林同志,伟大导师听说他的建议被拒绝,愣住了:“怎么会这样!”他还不死心,指着地图上的另一个岛,问:“这个岛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芬兰人只能重复说,他们根本没有获得讨论任何岛屿的授权,只能就地峡边界的问题做进一步讨论,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以提供。

谈判谈不下去了,虽然没有明说,坦纳的意思也很明显,按照苏联的想法达成协议没有可能。斯大林同志明白了,会谈就此结束。

不过莫洛托夫同志当晚还是写了一封信给芬兰代表团,明确暗示苏联在芬兰湾的岛上,而不是汉科半岛建立基地的提议依然有效。但是帕西基维和坦纳不得不回复说,这个想法还是没法接受,尽管他们也希望能达成协议。

苏联人再也没话,11月13日,芬兰代表团回国。

11月15日帕西基维和坦纳向政府做了汇报,随后又向各党派领导人做了汇报。他们建议,只有提供基地给苏联,谈判才能重新开始。但是芬兰政府对他们的建议不以为然,芬兰领导人觉得苏联人要么就这么僵着,要么降低要求来打破僵局。

包括坦纳在内的芬兰领导人们,都被莫斯科会谈的和平友好气氛欺骗了,苏联人没有对芬兰代表团进行威胁,不过他们更应该注意的是苏联新闻媒体语气的变化。

11月3日,《真理报》称: 芬兰政府已经启动了几项影响深远的措施,只能解释为他们正在为战争做准备。我们将继续前进,无论局势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会不顾一切地保证苏联的安全,粉碎一切阻碍,实现我们的目标。

芬兰人没有把苏联的宣传攻势放在心上,卡詹德11月23日发表讲话,称苏联日益密集的宣传攻势只是一场神经战,他挑衅地说:“芬兰不会屈从成为某种卫星国,没有任何神经战能让我们这样做 …… 目前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很久,我们必须习惯在这种形势下生活和工作 …… 我们必须学会肩膀上扛着枪犁地。”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芬兰政府和公众变得更加自信。埃尔科相信春天到来之前,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不可能在隆冬时节来打我们。”

从城市和边境地区疏散的人开始返回家园,芬兰政府宣布学校12月份开学。

11月20日的会上,财政部长坦纳强烈反对增加军费。欧战爆发让芬兰的进出口贸易大受影响,政府财政上捉襟见肘,部长们要求让预备役人员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只有曼纳海姆和帕西基维几个悲观分子,不相信苏联人就这么认怂了,仍然絮絮叨叨地要求政府恢复同苏联的谈判。他们的意见没人听,埃尔科跟帕西基维说没什么好怕的:“安心地度你的假去吧。”

不死心的帕西基维11月26日去找坦纳,坦纳也觉得政府该做点什么,但他说政府目前没有这样的计划。

大失所望的曼纳海姆再也受不了了,11月27日,他辞去了国防委员会主席和候任总司令的职务,说他再也不能对政府不面对事实的情况负责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呢?请看下篇《红军发言了》

全部请见:

冬季战争 01 – 夹缝中的芬兰                               冬季战争 02 – 苏联同志的具体问题

冬季战争 03 – 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4 – 再去莫斯科谈判

冬季战争 05 – 红军发言了                                   冬季战争 06 – 弱小的芬兰

冬季战争 07 – 势如破竹                                       冬季战争 08 – 危如累卵

冬季战争 09 – 准备反击                                       冬季战争 10 – 初尝胜果

冬季战争 11 – 曼纳海姆防线                                冬季战争 12 – 遥远的北方

冬季战争 13 – 莫蒂                                              冬季战争 14 – 白色死亡

冬季战争 15 – 战线稳定下来                                冬季战争 16 – 大莫蒂

冬季战争 17 – 准备进攻                                       冬季战争 18 – 卡累利阿地峡

冬季战争 19 – 不祥之兆                                       冬季战争 20 – 拉多加湖以北

冬季战争 21 – 维普里湾                                       冬季战争 22 – 试探

冬季战争 23 – 和谈                                              冬季战争 24 – 资本主义的芬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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